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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来相照(44)

作者:风为马 阅读记录

宁瑞臣狼狈地擦着脸,宽大的袖子贴在胳膊上,把脸擦得一塌糊涂。

屋里一道冷淡的声音,又亮又润,细听,还夹杂了点不忍,惜字如金蹦出两个字:“进来。”

第30章

一场雨,不知道下到什么时候。天一阴,山里就冷起来,满山嫩芽也瞧不出鲜明的活气了,风来雨过,被吹打了一地。檐下一串串雨珠飞坠,砸着地面的浅坑,嗒嗒的,雨帘后显得尤为寂静。

宁瑞臣收回目光,双眉微微蹙着。

他真是狼狈至极,头发湿漉漉的垂下来,外衫贴在身上,两只手并在膝头,一把紧峭的少年腰,不安地动来动去。

好在这房屋看起来虽摇摇欲坠,但屋顶尚且牢固,在其中躲雨,还有闲心想东想西。

前面簌簌的响动,敝旧的碎花帘子被人撩开,元君玉捧了一叠衣裳,看不出布料成色,乱糟糟的皱着。

“换上吧,穿湿衣服要着凉的,”元君玉走过来,“都是干净的,将就穿一穿。”

宁瑞臣不理他,两只手纠结一阵,还是接了,提起湿哒哒的袍摆,悄悄走到帘子后面的小隔间,痛快脱掉湿衣服,一边换,一边往四处打量。

这间屋子能放眼的地方实在有限,只有墙壁上凹进去的一块一尺见方的小格子吸引了他的注意。黯淡的影子,隐约可以看见一尊简陋的观音像,前面的小钵里埋着沙土,内里都是烧到尾巴的短竹签,香台前面一层厚厚的灰,是很久之前供奉的香火了。

宁瑞臣不忍见观音蒙尘,拿袖子去拂,不料那香龛上还压了一张泛黄条子,很方正的写着一行字。仔细辨认,有些墨迹已经磨损,还能看出的字就只有几个。

“弟子……”宁瑞臣一愣,后面的名字为何如此熟悉?

外面元君玉的声音响起来:“换好了没有?雨停之后……”

宁瑞臣一乱,想把条子塞回香龛底下,一失手,就把那尊观音像给拂下来。

小香钵先落,然后是观音像,两个都是次等货,脆弱无比,咔嚓咔嚓连环碎了,元君玉的声音还在帘外说着:“雨停之后,你就回去吧。”话音一止,脚步声陡地笃笃趋来,帘子一下子被扯落。坏了,宁瑞臣怯懦地向后连退几步,看着地上的狼藉,心里直念罪过。

“你碰着什么了?”元君玉背光站着,屋里太暗了,看不清是怒还是什么。

宁瑞臣心里又惊又怕,想着那张条子,一个猜想袭上心头。

“碰着什么了?”元君玉抬高声音。

这时候不问,兴许一会儿就没机会了,宁瑞臣一咬牙,没管那尊观音像:“这是你小时候住的地方,对不对?”

雨声渐渐转小了,元君玉突然闭了嘴,望着地上反光的碎瓷片,尖利的锋锐仿佛扎在人心口上。

他不说话的时候,尤为冷清,不知是否是这场雨的缘故,他脸上没多少血色,脆弱得摇摇欲坠。

“你在皇陵,和太监一起住?”宁瑞臣把那张条子拿出来,迎着一点微光,指着上面那个名字:“我知道他,他是万岁爷登位的时候,打发到皇陵的管事牌子。”

纤薄的眼睑好像抖了一下,元君玉缓缓蹲下来,徒手去捡那些碎瓷片,一边捡一边命令:“你走吧,现在就走。”

“我走,也要问个明白。”宁瑞臣棒槌样的杵在那,动也不动。

“宁少爷,算了吧。”元君玉的动作很轻,不愿惊扰到谁的样子:“你都猜到了,养大我这个戏子的是个阉人,我是天底下最卑劣,最没有脸皮的人。你对着我发脾气,有什么用?”

“你、你说哪门子气话!”宁瑞臣听不得他这样自暴自弃的话,恨恨地踢了一脚那些瓷片,屋子里尘土飞扬,元君玉唰地站起身,嗓音里压不住的怒意:“干什么?”

“别捡了,这破瓷胎有什么好收拾的?”宁瑞臣嘟哝着,冷不防被元君玉捏住了下颚。

平常看不出来,只觉得元君玉柔弱,不成想他的力气这么大,宁瑞臣大叫起来。

“少发你的少爷脾气!”元君玉吼了一嗓子。

“打碎了就打碎了,这样的瓷像,我能给你弄来十个八个。”宁瑞臣不觉得有什么,梗着脖子,不肯服输,喉咙里溢出模糊的声音:“从景德镇,从德化,我给你赔最好的象牙白!”

“象牙白?”元君玉陡地松开手,宁瑞臣以为他真的被说服,没想到他突然笑了,那么讽刺:“南京锦衣卫指挥每月才发多少俸银?你给我赔十个八个象牙白?说出去,也不知道是谁遭殃!”

宁瑞臣吃痛地捂住下巴,眼里还含着泪,闻言就瞪大了双眼:“你!”

元君玉冷笑:“你们家怎么来南京的,还要我旧事重提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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