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拾遗录【CP完结】(73)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季杏棠不过是他心血来潮捡回来的小乞丐,谁知是个小扒手。他骨子里九分凶恶把人逼的无路可走,一分柔善全被他偷学了去,到后来,他从自己这儿偷走了自己的命,便生了恨再不肯把他放走了。这么一想,他白若玉算个什么东西,他俩好的穿一条裤子时候,那小子指不定在哪儿撒尿和泥巴。只是自从季杏棠遗了一滩东西,误打误撞亲了一口,骗他说会生小孩,把人吓的缩在窝筒里哭的七荤八素才睡着,以后说什么都不肯再和他一起睡觉,倒叫小婊 子捡了便宜。
手在他手里。眼前的人就像是一鼎禁 脔,芳香四溢,他像个无耻之尤,卑鄙之徒,总想染指一尝,大快朵颐。便不由自主的凑了过去。
“啧,渣子都嵌肉里了”,季杏棠把毛巾裹到了他手上,偏脸低下了头,白啸泓扑了个空,嘴唇贴着他的额头上不知所措,空气又沉又闷,除了哗啦啦的流水就是他的心跳,心正在梆梆地打退堂鼓。半晌,白啸泓吞了吞口水说道,“这两天那个许宝山怎么老是缠着你。”
季杏棠翻眼珠子看他一眼,什么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有道不明的意思,“不是他缠着我,是我请的人家。你不要胡思乱想,我是去取生意经,你是甩手掌柜,我又一窍不通,人家既肯出资帮我们还欠亏空又肯在生意上给些指点,以后是顶好的合作伙伴。”
白啸泓不屑地说道,“你要开银行,他一个卖毛巾的赚些蝇头小利,你找他凑什么热闹。”
季杏棠伸出手指头戳戳他的掌心,隔着白底绣着“上海三友实业社毛巾厂编制”字样的绵巾,戳的他又痛又痒,看他垂着眼睫若有所思的样子又像小猫爪子在挠他的心,春光未到偏教人先思了春。
季杏棠说,“当初人家开实业社卖烛芯,资本只有四五百银元,技术也不达标。后来转向招股,融资三万,纺织工厂、商雇都越做越火,倭人也比不过。别说你用的毛巾是他们家的,便是被单、被面、台布、透凉罗纹帐也是他们家的。过生活总离不开这些,一条毛巾本利五六毛,他要卖到一两块,便只是大上海人手一条也不是蝇头小利。做生意都是一个道理,开银行也不耽误干实业。”
他要和他谈情说爱,他偏要和他谈生意经。许宝山!可恨!
季杏棠找了棉签和药膏子,白啸泓老实的坐在他边上,感受着凉凉的药膏在掌心划过,一辈子有一刻这般悠逸的日子也不枉此生,只恐夜凉,唯念笙香,好在药也香人也香。趁着静谧的月光和他说些闲言碎语,”你还有钱没有?都是些撑排场的活计,不够的话直接去账房那里取。”
季杏棠好久没有管账了,账房都换了,倒叫他空落落的,好似老板娘天生就该打算盘看账本,闲着就会难受。他只说,“攒钱像针挑土,花钱像水流泥。你的钱来做大事,我的钱做琐事,满打满算还撑的过去。”
季杏棠缓停了一刻,又说,“回家起祠堂倒又要多出来不少开销。修祠堂的钱就不说了。统筹要请的人,宴席三百多桌,两三天要七百来桌;从上海到滨南来往接客,就要在码头备两艘汽艇,我又从招商局和其他轮船公司预定了几艘轮船,还有二十辆奥斯汀客车,两百辆黄包车;路上没有路灯,又提前置了百盏汽油灯晚间照明;再请一些名宿来唱堂会,等衣锦还乡挣够了风光,囊中金尽也差不多了,开公司又要滞后。”
“嗯?”白啸泓觉得好笑,“起祠堂是光宗耀祖的事,是大事;开公司是安身立命的事,是大事;为什么要花你的钱?”
季杏棠的表情和他自己一样捉襟见肘,“你……钱不是用来还债吗?这些我还担得起。”
白啸泓挑了挑眉,轻佻地说,“也好也好,等有一天你一名不文,我倒可以趁人之危。你赶紧把钱花光了才好,我就坐收渔利,等到夏天疫痢大作,你扮活菩萨要大量批购痧药水的时候,没有钱只能来爬我的床,看你还敢不敢和我分财分家。”
季杏棠把纱布给他裹严实了,说道,“想的倒很美,偏生教我染上瘟疫,看你还抠门不抠。”
白啸泓情不自禁的笑了,砂糖甜在嘴里傻糖暖人心头,若说叫他渡尽劫波去普度众生,他也不会说半个不字。他有的他没有,更想把他自私地占了去。
季杏棠给他处理好伤口刚要起身离开,白啸泓捉了他的双腕欺身压了过去,季杏棠吓了个激灵,手里的药酒瓶子啪地碎在地上。白啸泓贴着他的耳朵说,“你怎么这么喜欢诅咒自己呢?你是不是活的又闲又快活?不如陪我试试许宝山家的被单质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