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觞在迁徙的妖怪群中毫不起眼,妖怪们都被白天的炎热和夜晚的极寒给折磨得生不如死,根本毫无心思去观察周围的人,全都将精神集中在赶路这件事上,以期寻找到一个暂时适合生存的地方。
凡间的惨剧,仙界也是有所耳闻,其实仙界的状况也不算好,与凡间冷热交替的情形相比,仙界的一角已经逐渐开始塌陷,仙人们倾巢出动,各显神通地想去解决问题。
“七天,你要等七天,现在已经是第六天了,”司命满脸沉重,星盘上的光辉已逐渐黯淡下去,“你究竟还在等什么?”
丹宸子坐在桃花树下,静默饮酒,面容冷肃。
仙界已经乱了,往日里的安静祥和全被恐慌打破,他坐在自己的仙殿内,都能听到远处绝望的哀嚎声。
“都这个时候了,你难道还在想自己那点事吗?”
司命急得团团乱转,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丹宸子垂下眼睫,饮下一口酒,淡淡道:“情劫难渡,我成不了神。”
听到这样的丧气话,司命急得去扯丹宸子的袖子,若说现在天上地下有谁最急,那一定是他,因他是天机的窥探者,星盘的守护人,他该承担这个引导的责任,司命咬着牙,双眼几欲眦裂,“你没试过,你怎么知道不成?”
丹宸子神色平和,他望向司命,司命的眼中除了愤怒、着急之外,其余全是恐慌,其实他们彼此都知道的,只是司命还强撑着,不肯面对现实。
仙殿已经被打扮一新,是司命努力了几日的结果,到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却是冷清得连风也不曾停留。
丹宸子抽出袖子,握着酒壶起身,“明日大婚。”
丹宸子妥协了,可司命的心却仍是被揪得极紧,不安的情绪没有减免半分。
曲觞很快就脱离了大部队,因为他的目的地在更西更北的地方,路上又开始没有生气了,越是靠近,异象就越是显著。
天空中不断坠落下火焰,火焰落地又凝结成冰,连绵的寒气与极致的炎热交替,曲觞甚至听到了地底里传来阵阵鬼哭的声音。
好似回到了数千万年前,他刚出生的时候,那时天地间也是混沌不堪凄惨无比。
曲觞迷蒙地睁开眼睛望向远处。
白雪覆盖了山峰的顶端。
他想起从前看过的雪山。
白雪绿树和那人牵着他的温暖的手。
下界十年,未曾忘怀。
曲觞继续向西北方前行。
不周山。
“我不知你每日都来看这不周山到底有何意义,它沸腾了七年,有何结果?”天空中坠落下的火焰落入不周山的裂缝中,转眼便被吞噬。
失败了。
丹宸子漠然静立了片刻,一言不发地转身,化为一道银光消失在了司命面前。
司命全然不知道丹宸子为何日日来不周山看这条裂缝,丹宸子走后,司命又看了一眼裂缝,只觉裂缝中熔岩滚滚,似乎有什么东西。
“呼——”
一声清浅的呼吸声传来。
司命猛地一震,抬眼望去,却见茫茫白雪中有个灰色身影正跋涉于大雪之中,司命瞳孔放大,不可思议道:“曲觞?”
不周山上的雪冷得彻骨,轻盈的雪花飘落下来,落到身上的一瞬间,曲觞便感觉到阴入骨髓的冷,是怨恨、愤怒、悲伤、不平……种种扭曲不平的情绪从地底燃烧而落下的灰烬。
曲觞哈了口气,双手拢住脸,呼吸都快被冻结。
“曲觞——”
风雪中,他似乎听到了有谁在呼唤他的名字。
曲觞慢慢放开手。
司命从天而降,看着雪人一样的曲觞,满脸错愕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是真的……”曲觞微微笑了一下,满面欢喜,“乌鸦说的是真的。”
冰雪已经淹没了他整双腿,不周山的寒冷会要他的命,司命也来不及于他多言,召唤出星盘,双手拉开星盘,巨大的星盘像一张网一般挡住了漫天的风雪。
司命在风雪中大吼:“你疯了吗?!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我立刻送你下山!”
如若这小妖怪死在不周山,司命难以想象他该如何向丹宸子交代。
“我不下山,”曲觞坚定地摇了摇头,他望向司命,通红的脸中有一双璀璨的眼,那双眼睛从未染过一丝尘埃,“我要见他。”
‘他’?
这个“他”是谁,不言而喻。
司命气道:“你要见他做什么,他马上就要大婚了!”
大婚……时间过去太久,曲觞都快忘了,丹宸子是要和桃花仙子成婚的……
沉重的呼吸声在风雪中充盈了他的耳畔,曲觞已经无法思考了,只愣愣道:“我要见他——”他大声道:“我要亲口问他,为什么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