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携风雨而来+番外(56)
花月的平静让陈武无端心痛,像是一把软刀在他心间挫磨,将曾经他与花月的所有回忆都化做沙粒,一颗颗毫不留情地揉进他的心里。
疼,又无从疏解。
他抬眸看向花月,眼眶已然泛红:“花月,你会忘了我吗?”
花月淡淡笑了:“当然。”
听见花月的话,陈武的心如溺水般沉下去,又慢慢浮起来。纵使失落、痛苦,但花月会忘记他依旧是他所期盼的。
他希望花月的余生再不被前尘所扰,能做回曾经那位洒脱、温柔、明媚如桃花般的姑娘。
只是他不知道,花月已经没有余生了。
天就快亮了。
花月终于将目光收回看向陈武。她一眼就看见了陈武眉头上的那道刀疤,那是当年逃离万妖山时,陈武替她挡刀时留下的。
她抬手轻轻去抚摸那道疤痕,指尖分明的触感告诉她,无论如何,在那时陈武拼命将她护在身后的一刻,他是爱她的。
她上前,在他眉头的刀疤上轻轻落下一吻,对上陈武不舍的目光:“阿武,我要走了。”
第一抹朝阳刺破江面,在天水之间划出一道清明而苍凉的光。
花月的身体开始变得模糊,一点点化做漫天萤火。
陈武的思绪空了一瞬,泪水突然决堤般涌了出来。
为什么?
为什么会这样?
怎么会是花月?
他拼命去触碰花月的最后一抹残影,几乎崩溃地哭喊:“花月,花月,为什么?你回来,为什么?花月!”
花月的残影在朝阳里露出一抹浅笑,一瞬间散做漫天星光萤火。
陈武疯了一样去抓那些逐渐暗淡的萤火,却发现曾经与花月有关的回忆正在从他身体中流逝。
那些光束如月光般追逐着散开的萤火,一丝丝从他的身体抽离。
“不要!”
“花月,不要!”
他跪地哭喊,绝望地看着自己空荡荡的手掌。
他不可以忘记,不想忘记,直到这一刻他才明白他有多爱她。
他拼了命般用手在江岸上一遍又一遍地写下花月的名字,手指被沙砾磨破,在花月的名字上留下一道道血迹。而他依旧在写,不停地、一遍又一遍地写着。
慢慢的,他的目光开始变得空洞,手也逐渐停了。
他发现自己不认识这个名字了。
花月......是谁呢?
他怔住很久,茫然地望向天边。
江风袭来,江水漫上江岸,岸边的名字被江水冲刷,逐渐淡了下去。
而云棠站在山崖上远远望着江边的一切,默然在佛珠上刻下一个新的名字——花月。
她会永远记得她,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姑娘。
连珩将目光收回,看向云棠:“接下来,你打算去哪?”
云棠看着手中油尽灯枯的铸血灯,叹了一声:“我想去找转魄灯。”
相传,战神曾擅闯无妄深渊,用半副神骨与魔君换了一盏转魄灯。转魄灯可以将散于四海八荒的残魂重聚,渡逝者再入轮回。
云棠记得花月曾说,如果有来生,她希望做一名凡人,生老病死,在柴米油盐中平淡地走完一生,不必轰轰烈烈。所以云棠想要找到转魄灯,实现花月最后的心愿。
“转魄灯应该在战神手中,我打算去一趟缥缈峰。”
听见云棠的话,连珩愣了愣。
云棠一直低头在看铸血灯,没注意连珩神色反常,抬头笑问:“你呢?你打算去哪?”
连珩回过神,摇了摇头,神色不由黯淡下去。
云棠知道,只有一人能让连珩露出这样的神色,她宽慰道:“放心,世间天地就那么大,总有一天,你会找到你要找的人。”
连珩却垂下眼眸,没有应声。他忽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不该继续找下去。他开始意识到,云棠只是云棠,灿若骄阳,有血有肉,有她独一无二的经历和思想,从不是任何人的影子。
他若用看待故人的眼光去看待云棠,仿佛是一种怠慢。
连珩陷入沉默,而云棠已经收起铸血灯。她拱了拱手,笑着向连珩告别:“我要走了,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初到云陲那日,云棠也同连珩说过这句话,“江湖路远,有缘再见。”
不过半月,却幡然换了心境。此时,她是真的希望能有缘再见。
已经行至山路下坡,云棠回眸,看见晨风吹起连珩墨色的衣摆,像是屹立于山崖上的孤松。
连珩正在目送她,所以她朝连珩摆手,喊道:“连珩,如果有一天你累了,半妖酒馆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
离开不渡江,云棠直接去了县衙。
她和连珩离开万古殿时,把那枚铜镜也带了出来。那枚铜镜不是寻常之物,放在万古殿里一旦被寻常百姓捡到,会十分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