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春册+番外(108)
如果我没有同少爷相遇,生了情,兴许少爷现在,已经同这样的一个大家闺秀成亲了罢?柳逢辰想得胸口发堵。而我,兴许现在就不会站在这里,远远地看这一个人,那一室花了。
他本是十分期待同方白简面对面聊聊的,可这人的一举一动都清晰地看在眼里后,心里却又生出了深深的不安。
他不知该如何解释自己当初被迫离开的原因,不确定方白简是否会信自己的话,也担心说了之后,他们两人今后的相处。
都说近乡情更怯,而柳逢辰,却是近人情更怯了。
柳逢辰正胡思乱想着,远处方白简的视线却是落到了他身上,似天意使然,似有意为之。
四目相对,便忘却人间无数。一方天地之间,仿佛只剩这两人剧烈纠缠的心跳声,纵使隔着远远的数十丈,他们依旧能感受到对方的惊诧。
“少爷,我们终于,真正地重逢了。”
柳逢辰轻声喃喃,笑靥如花。
第54章 幽赠何由果
柳逢辰走到了花铺子门口,满心忐忑。他与方白简分别一年多了,几百个日日夜夜的思念和愧疚早就变成了千言万语,可在如潮的激动中,他斟酌万千说出口的第一句话却只是简简单单的:“少爷,你还好么?”
方白简不看他,却是仔细盯着手上的花,轻轻捻去花瓣上的一粒黑灰,淡淡道:“我不是什么少爷,这位客官你认错人了。”
柳逢辰愣了愣,脸上的笑变得有些僵:“那么便容我冒昧问一句,这位养花种草的郎君尊姓大名为何?”
“无名无姓一花农罢了,不值得公子屈尊下问。”
“哦是么?可我听人说,郎君尊名念兰溪,怎么就无名无姓了?”
“随便起的,总得有个什么名号让人叫,不然别人如何寻得到我,买我的花?譬如这位公子,不也是打听着这名号找到了此处么?”
“此言有理,那么敢问念先生是自小便养花卖花么?”
“与你何干?”
“一般如此回答,那便意味着不是,既如此,那郎君定然是有真名实姓的,不然别人又该如何称呼幼时的你?”
方白简停了手,终于看向柳逢辰,眸中情绪复杂,道:“这位公子真是好生聪明。”
“过奖,随口胡说罢了。”
“问了这么多,也说了这么多,公子的随口胡说还真是滴水不漏。”
“彼此彼此,念先生亦是严防死守,问得我胆战心惊。不过我也确认了,念先生并不是我唤做少爷的那人,毕竟我的少爷,可不会像念先生这般对我。”
“我如何对公子?公子说的那少爷,又是如何对公子的?”
方白简神色依旧淡淡,可语气却已不似方才那般平静疏离,多了些许迫切的好奇。
“念先生待我,有礼有度,虽毫无逾矩,可客气得让我觉得疏远。而我的少爷,英俊,聪明,勇敢,坚强,虽因少年脾性,时有冲动之举,可心是极好的。我那少爷,是这世上对我最好的人,不计较我的过去,疼我,爱我,敬我,护我,我那少爷待我,当真真心一片。”
方白简捏紧了手中的花,茎杆被他的指甲掐出了汁。
“那公子对那位少爷,可否也是真心一片?”
柳逢辰微微一笑:“我心似君心,更胜一玉壶。”
茎杆被掐断,花掉落于地,方白简伸手去捡,没有立即直起身子,却是保持着弯腰的姿势,脊背同声音都在发抖:“那公子,为何现在却在找那位少爷?既然彼此真心,又如何会彼此不见,以至于问我这么一个无名无姓的乡野村夫?难不成那人,抛弃了公子?”
柳逢辰叹气:“不是他抛弃了我,而是我离开了他。但我的离开,是迫不得已,其中真相,早想解释。可我那少爷似乎在同我置气,不愿见我,认我,我又能怎么办?”
“倘若那少爷给了公子机会,公子可会将当年主动离开的真相告知于他?“
“自然毫无保留。”
方白简终于直起了身子,手里紧握着断了茎的花,牙齿紧咬着唇,眼里蒙上了水色,可眼角倔强地紧锁着,为的是不让一些东西落下。
柳逢辰看得心里一阵揪疼。他能感受到,方白简因为自己当初的离开难过了许久;但与此同时,他又有些想笑,仿佛回到了当初当场抓到方白简自残的那些日子。那时的方白简,满脸敌意,倔强不哭,同现在分毫不差。
少爷长大了,可似乎,又没有完全长大。柳逢辰想。
接着,柳逢辰话音一转,失落道:“只可惜少爷不愿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如今人在何处,我都不知道,还真是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