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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时歇(5)

作者:樱三 阅读记录

此次皇帝发难延阳王,也正是后宫争储,刘贵妃一派毒害静妃之子,小殿下至今昏迷未醒。

陈云谏前一日进宫见了俞溶,他坐在树下擦剑,别的妃子入宫带的都是首饰书画,而俞溶只带了随身佩剑,携兵刃入宫是大忌,可皇帝依然准了。

陈云谏没问孩子的状况,也没说安慰的话,只是伸手揉了揉俞溶消瘦的肩膀。

俞溶将擦了半天的剑送入鞘中,递到陈云谏手里,轻声道:“宁修哥,帮我一个忙,把这剑埋在我母亲坟边可好。”

陈云谏喉中干涩。俞溶唤这把剑映之,这是他自己的字,他一直将他的剑当做另一个自己。

如今,他要陈云谏将映之葬了。

俞溶见陈云谏不接,笑了笑,极轻道:“映之再走不远了,实话讲,映之一步也走不了了。”他趴到石桌上,望着远处宫墙,喃喃道,“死池里的鱼活不了多久,终究是要跟水一块烂的。”

陈云谏捧过剑,不敢久留,他见不得俞溶不复明媚的眼睛。

回府后,陈云谏看了那把剑许久,终究不忍将它埋了。如何能叫他陈宁修亲手埋了映之呢?陈云谏最后将剑藏在一卷画中,置于书房储柜深处。

陈云谏不敢想,韩敛见到这把剑,该是何许诛心。韩敛或许可以不计他弹劾延阳王害他家破人亡,但俞溶最是韩敛的逆鳞,韩敛决容不下枕边人有二心。

大夫煎的药韩敛喝一半吐一半,好歹身下的血是渐渐止住了。

七月的胎儿已然发育全乎,这月份堕下,便也只能如同寻常生产,将孩子娩出来。只不过孩子胎位还靠上,即便宫缩剧烈,下行还要些时候,大人便只能干熬着。

韩敛跪在床上,伏低身体,一手盖在腹顶,绞着那处的衣料,不曾发出明显的痛呼,只是粗重喘息。江晴跪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给他推按后腰,好叫他稍微好受一些。

陈云谏见她慌得不得章法,轻声道:“我来吧,你去换盆水。”

江晴抹着眼睛,一声不吭地退下了。

陈云谏扫了扫韩敛僵硬的后背,只摸到了满手的冷汗,他踌躇着探到韩敛膨隆的腹上,想看看孩子坠势如何,却被韩敛半道截住了手腕。韩敛的手心也是厚厚一层冷汗,他微微撑起身体,低弱道:“别碰……”

陈云谏鼻子酸胀,顺从地移回手,贴在韩敛腰上,稍加力地按揉紧绷的肌肉。

这个孩子好动,老在韩敛腹中翻腾,扰得韩敛腰疼,难以入眠。陈云谏总要耐心安抚,掌心感受小东西顶撞的时候,陈云谏便觉自己的心也要化了。此时韩敛不让他碰,怕是孩子没了动静。

陈云谏低头看着韩敛露出的小半张脸,精致又苍白,仿佛是瓷做的像,死气沉沉。那些解释的话堵在喉头,似乎割伤了他的喉咙,叫他尝到血的苦腥。

解释些什么呢?说那把剑是误会,他对俞溶早已意消情止?可事已至此,他是要韩敛徒增愧疚吗?他弹劾延阳王是真,早年心向他人,冷漠无情也是真,韩敛是该恨他。

便让韩敛恨他吧。

他与韩敛成婚七年,别人都道是七年之痒,相看生厌,可他俩却是堪堪破冰,明明正是感情升温之时,不曾想戛然而止,反生仇怨。只是稚子无辜,只愿这孩子……下回投胎去个好人家吧。

疼痛过甚,韩敛跪不住了,栽倒在床上,抱着肚腹簌簌发抖。

陈云谏赶紧托住他,揽进怀里。韩敛控制不住地扬颈使劲,拽着陈云谏的衣襟,齿间终于泄出呻吟。陈云谏的心怦怦直跳,一面揉抚韩敛后背,一面唤大夫过来。

“它呃……它是不是出来了……”韩敛的声音打着颤,他的睫毛被泪水打湿,沉沉地压盖了眸光。

陈云谏闻言探头往他身下看了一眼,便瞧见一只小小的红紫的脚丫随着羊水滑出来了点儿。

他眼睛胀痛,连忙转头不再看了,只是给韩敛拭去眼角的泪,道:“快好了,就快好了。”

大夫拿烫过的毛巾清了清韩敛身下,压住他肚腹不让孩子缩回去,沉稳道:“侯爷,听老夫的令使长劲。”

韩敛闭起眼睛,眼尾通红,将头抵在陈云谏胸口,闷声使劲。他疼得眼前都是明一阵暗一阵的,汗水落进眼里,涩得发疼,腹中像是坠着冰冷坚硬的铁块,往下碾转的同时切开了他的身体。很快,陈云谏给他的唯一那样东西就彻底离开他了,身上的这些痛楚也一并会停息,可心上的呢?心上的痛楚是否也能一同带走?

他将头重重压在陈云谏心口,听见陈云谏的心飞快又毫无章法地跳着。

韩敛怒己不争,这时候还想从陈云谏那求取几分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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