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记忆停留在入睡前,他们从头到尾就没有进入什么小镇。
解彼安从地上站了起来,紧张地转了一圈:“谁给我们下了幻术?”
“不知道,很可能跟操控雪妖攻击我们的是同一人。”
“你没事吧?”解彼安将范无慑上下打量一遍。
“我没事。”
“幸好你是清醒的……”解彼安后知后觉地吓出一身冷汗,若俩人都在幻境中无法自拔,那岂不是任人宰割,“不过,你没有中幻术吗?”
范无慑自然不能告诉他,是魂牌中的乌雅预感到危险,叫醒了自己:“我没睡着,便率先察觉到了不对劲儿。”
“这次可捕捉到对方的踪影?”
范无慑目光冷凝:“我看到有一个人在破庙外,看不清男女,我不敢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就没追出去。苍羽门的术法就是这么邪性,对方不晓得如何隐藏了自己,他多半是跟了我们一路。”
“混蛋。”解彼安咬牙道,“那幻术让我看到了许多真真假假的东西,如果没有你,我一定沉溺其中,醒不过来。”
“幻术就是如此,它将你的记忆混淆、扭曲、加油添醋,让你难以区分。”范无慑用笃定的语气说,“无论你在幻境中看到了什么,不要相信。”
“可是……”解彼安满面愁容,“我看到了前世的记忆,看到了我在梦中见过的人,还有一些我从前没梦到过的东西。”他不敢说出,梦中的小九长了范无慑的脸,这一定是幻术在让他自己骗自己。但是,那间客栈,小九被挖丹,以及“皇位”,也是他中了幻术后自己生造出来的吗?有没有可能,幻术勾出了他潜藏至深的前世的记忆。毕竟,每一次当他的精神衰弱时,前世的记忆就会侵袭,在八卦台昏倒那次,点苍峰受伤那次,在凤麟洲被祁梦笙的巨大灵压影响那次,前世的记忆就像一副残缺不全的拼图,他正被迫在一片一片地复原。
“什么东西?”
“小九说,我是踩着他坐上皇位的。”
范无慑眯起了眼睛,没有说话。
“当我在三生石上看不到自己的前世今生时,我就猜想自己可能是天人转世,或许还做过皇帝,但那毕竟只是猜想,我无法证实,也不想证实,所以并未当真过。”
“就算你做过皇帝,又如何呢,百万年来,帝王将相层出无穷,你自己也说过,不想为前世发生的事困扰。”
“我不想,可前世的记忆却不肯放过我。”解彼安脸上可谓愁云惨淡,“不能放下过去的,都是有深重的执念,要破除执念,就要解开因果。我一直不想理会,不想被打扰、被影响,但也许,只有解开前世的执念,那些记忆才会放过我。”
范无慑的面色不住地往下沉,目光也变得阴鸷冰冷,他微微偏过头,不让解彼安看到自己真实的情绪:“那你究竟看到了什么。”
解彼安回想了一番,眼前出现了那个客栈的名字——古陀客栈。
好古怪。寻常的客栈都会取一些平安吉利的名字,若老板肚子里有墨水,还不免要附庸风雅一番,这“古陀”二字,让人实在想不出有什么意义,除非,这是一个地名。这客栈有无姓名,根本无关紧要,所以这应该不是幻境制造出来的,而是前世记忆的一部分,微不足道的一部分,却是他目前仅有的线索之一。
他念出了客栈的名字。
范无慑心头大震:“你说什么?”
“古陀客栈。”解彼安道,“按照小九的说法,是我带他出去玩儿,住在了这个古陀客栈,然后一群黑衣人冲进来杀了他,还挖了他的丹。”他又补充道,“这个时候小九还是个孩子。”
古陀客栈是范无慑两生两世也不可能忘的名字,那是他第一次与宗子珩出宫游历下榻的一间客栈,在那里,他们遭到狮盟的偷袭,宗子珩受了重伤,俩人差点被挖丹。他定了定心神,反问道:“小九死了?可你又说他长大了。”
“对,这里便是相悖的地方,小九长大了,还回来向我寻仇。”解彼安黯然道,“他说,我害了他和他娘,我们小时候看起来十分亲密,也不知道为何,长大之后竟反目成仇。”尽管那些都是他不知道哪一世发生的事,可梦中的感受太真切,他觉得自己真的有过一个弟弟,失去这个弟弟,让他痛彻心扉,而这个弟弟长大成人后对他做的事,又让他羞辱万分,他知道,自己已经无法置身事外。哪怕别的不论,那个男子已经冒然“戴”上了范无慑的脸,他决不能允许这样的心理暗示,他必须查出真相。
范无慑口吻愈冷:“那该问问你自己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