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月吟(77)
突然,军帐角处窸窸窣窣有如鼠啮,一个细细的声音响起:“将军,将军可是一人?”
这算奸细吗,子未饶有兴趣地望着那声音来处,这家伙胆子倒不小。
“安心,我的军帐谁敢偷听,你有何事?”子未问道。
那人于是说:“小人帐里巧遇将军胞妹,欲给将军送来。”
子未皱了皱眉:“我没有妹妹。”
那人沉默了一会儿,又说:“当真没有?那姑娘一头及地金发,性子倒与将军相似。”
及地金发!
子未一喜,忙问:“她在哪里?”
“还请将军恕罪,”那人唱戏般说了起来,“小人属吴军帐里,生性爱好和平,实在仰慕将军已久,今日巧遇令妹,本应即刻送来,但念及江山社稷,姑娘的作用实在可以再大一些……”
“闭嘴,说重点!”子未不耐烦地打断。
那人也不马虎,立刻极麻溜地说:“请将军退出战争,从此不过问吴越战事,如此便将令妹送还。”
那人原想着子未要犹豫再三,提诸多条件,心下早已将对白拟好,不料子未极淡然且极快地答道:“好啊。”
那人一时语塞,当下不知该说什么,只得直接跳到最后一步:“将军须得解了帅印,届时来山下迎接令妹。”
那人退出军帐,便无后话。
“那小子当真解了帅印?”将军奇道。
下面一人细声细气地答道:“不仅解了,还砸了以示决心。”
将军靠向椅背,微微眯起眼睛:“果真是个奇人,虽说是了为了胞妹,竟肯弃天下不顾。”
下面那人又问:“那姑娘……”
“自然是差人送去,吾辈不轻易食言。”将军答道。
那兵摇头:“那姑娘受了伤,差人送去恐使者遭其迁怒。”
“那就扔下去,”将军说,“学着点,我选在山下接头不是没有理由的。”
话说子未砸了帅印,只披着大氅,也无铁甲也无戈,骑了一匹黑马向山下来。到那时,只见山下无人,子未焦急地勒马来回踱步,心疑是不是被骗。
正想时,只听山崖顶上一声惊叫:“子未,接住!”
子未抬起头,如太阳坠落凡尘地,少女从崖顶坠下,金色长发如伞一般散开,不觉竟起了降落伞的作用,从那等高处落下竟也并无很大的冲击力。
子未张开手,顺势将品月揽进怀里。
“子未,他们好阴!”品月气呼呼地说。当下把起因经过并折脚与从山上扔下去的目的说了一遍,却见子未只是紧紧抱着品月,不说话,也不放手。
“子未,你不会真去灭他们全营吧?”品月心虚地问。
“呼——”子未长长地舒了口气,叹道:“我等了你几百年,刚见面就被人弄残了。”
品月才想起什么,歉疚地说:“对不起,因为我的缘故,你将军也没得当了,吴越百姓又将遭受浩劫。”
子未笑道:“战争于我本就是个游戏,毕竟如今弄权征战的这些人百年之后又在哪里。惟有你,为你舍这天下有何不可。”
品月沉默着,突然抬起头,属于天空的浅蓝色眼里满是坚定:“子未,我没有什么可以为你失去,所以我会用力去得到。”
“傻瓜,”子未笑着摸摸品月的头,“护这天下的全部心意,都是你给我的。”
远山。“你看,那团金色的是什么?”
“嘘!别指,那是黑马拉着太阳上山呢。”
“拉太阳的不是三足金乌吗?”
“呃……大家都是黑的,就不要这么计较了。”
“店家,上菜。”子未把马交给客栈的侍童,抱起品月走进店里坐下。
店主端上酒和凉菜,问道:“天色已晚,二位客官今番是吃菜呢还是住宿?”
子未想到品月脚伤,便答:“住宿。”
“二位是一间房还是两间房?”店主问罢,见二人疑惑犹豫,因笑道:“若是成了亲呢就一间房,没有么就两间房。”
品月笑了出来,答道:“说什么呀,这是我哥哥。”
店主一脸不相信地打着哈哈答应,并说下去预备两间客房。
小酒馆的另一边,两个公子对坐饮酒。
“你看,那个女孩长得真不赖。”其中一个笑道。
另一个绿衣的回道:“她好像腿脚不好呢?”
那一个摇头晃脑,答道:“又漂亮又身上有疾的姑娘就该找家道殷实的主儿,依我说,我蛮适合的。”
另一个大笑道:“离啊离,谁你都合适。”
“也不是,”那个大笑的又说,“除了辛嫘谁你都合适。”
被称作离的公子叹了口气,道:“别提辛嫘,一提她我就心累。”
“为什么,她哪不好了?”绿衣公子磕着瓜子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