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生劫+番外(100)
是了,他都忘了,她到底不是怀渊。
会不会她早就已经消失了,连带着千百年前的爱恨纠葛一起卷入了往生阵中。会不会他守护了千年的东西,不过是她最后留给他的寄托。
他从没感觉到过这样的无力,就好像千年的等待和期望都在她的这一句话里,消失殆尽。
千桦疲惫地闭上了眼睛,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角,轻轻地说:“或许是我没资格。”
无常的心又开始揪痛,她面对千桦时,总是会觉得这样压抑难过,她很想伸出手来摸一摸他的脸,可是理智告诉她她绝对不能再一次逾矩。
千桦走出了她的房间,她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无常抱着膝盖坐在床上,鼻尖好似还残留着千桦身上清冷的味道,心脏也还在一下一下用力撞击着她的胸膛。
为什么她看见他暴躁的模样会这么心疼,为什么她看见他对着别的女子说话会觉得这么烦闷,又为什么,她看见他一瞬间失了光芒的眼眸,会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空了一块……
难道是因为……爱么?
她爱他么?
无常第一次主动思考这个问题,她害怕得到自己肯定的答案,却也一样心怀期待。
热烈的阳光透过薄薄的窗户纸洒进她的房间,像是一地碾碎的蛋黄。暖色也攀到了她的脸颊上,舔舐着她的迷茫和无助。
泪痕红邑鲛绡透·叁
茫茫冰原,墨色如海。
又是这个梦,无常站在冰面之上,却没了往常的生气。
狂风卷起她的衣袍,她却感觉不到寒冷,她抬起头来看着那轮诡谲的紫月,像是想从它身上找到什么答案。
凤鸣划破长空,火光把黑夜撕开了一个口子,巨大的凤翼卷起磅礴的风浪,还夹杂着细碎的冰晶。
无常静静地看着盘旋着的火凤,她的心一阵阵发疼。它看起来已经累极,庞大的身躯再止不住往下降,可它依然努力地扇动着翅膀,爪子里那个满身血污的人无力地垂下了四肢。
它最终还是坠了下来,发出“轰”的一声巨响。无常的发丝和衣袍被卷进风里,然后又慢慢回归平静。
她知道这个梦境接下来一定会戛然而止,不过她还是往火凤的方向走去。它周身的红色火焰尽数敛了起来,发红的眼睛有些涣散,她只能听见它沉重的喘息。
梦境还在继续,而无常离真相已经很近了,她开始紧张起来,加快了靠近的脚步。
它巨大的羽翼之下,还护着那个生死未卜的人,无常用力把它的翅膀挪开,然后颤抖着手拨开了那人结满血污的头发。
她第一次看清了那人的脸,虽然布满了青青紫紫的痕迹,可五官的轮廓却那样清晰精致。
无常猛地后退了几步,摔在了地上。她不可置信地捂住嘴巴,瞳孔猛烈地抖动。
那个人……竟然是她自己!
无常蓦地从床上坐起来,冷汗浸湿了她的衣衫,她大口大口喘着气,被褥在她的手里皱成了一团。
她的眼神有些空洞,思维却在飞速运转,从她梦境,再到遇上容韫,然后是接下来发生的一切,好像所有的事情都把她推向了一个荒谬至极的可能。
还有钟离觐那句没说完的话,她和冠平将军,究竟是什么关系?冠平将军不曾留下子嗣,也并无同胞姐妹,那她能想到的,只剩下了一个可能。
会不会,她就是冠平……
如果她是,那是不是也意味着,所有人对她的好,都是假的。她不过是借了冠平将军的身体,得到了这些根本不属于她的感情,还傻兮兮地……想着爱。
无常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死死地咬住了下嘴唇,完全不愿意相信这个荒唐的想法。
她在床上静静地坐了一夜,当第一抹晨曦透过鱼肚白照耀进她的房里时,容韫来敲响了她的房门。
“无常,是我,我能进来么?”
无常动了动身体,双腿传来一阵酸麻。她放弃了下床,只朝门口说了一句“请进”。
容韫推门而入,走到无常的塌边坐下,他柔声说道:“昨日我有事耽搁了,没来得及回来看你,今日感觉如何?”
无常没有看他,微微低着头颅,木然地说道:“好多了,劳烦师父挂心。”
容韫轻声应了一声,就再没有开口。他看着无常低眉的模样,终究没有把千桦离开的事说出口。
容韫静坐半晌,然后轻轻叹了口气。他起身准备离开,却听见无常叫住了他:“师父,我能不能问你一个问题?”
容韫转过身来看她,点了点头。
无常闭了闭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我和冠平将军,有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