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胡说(223)
“母后,阿钟对儿臣也算有救命之恩,况且她是忠仆之举,母后不要为难了。母后一向宽厚,如此作为——不过是怕有闲言碎语传入左相府去罢了,儿臣自己会处置,就不用母后费心了。”
说着话,将剩下那件礼服拿了过来,“嗤剌剌”撕出一道口子,咬着牙摆出一副太子威严来:
“太子妃不日便要入宫,她乃是我最为珍视之人!你等粗笨之人,连一件衣裳尚不能照管,又岂能放心让你们侍奉太子妃?趁今日来得及,传我意思,命内务府赶紧换一批勤谨的来,念你们是宫中旧人,且从这里出去想必也不是常人敢用的,便遣去百家,就当是替未来太子妃给老太太表一份孝心,算是你们的道理。”
姶静听他说这样的话不觉一惊!知儿莫若母,守尘平日好似孝顺怯懦,如今看这神情却是不一样了!她怕是再多添一句话也容易出事,于是只得叫水燕领着所有在场听见、看见的人依他处置。
院子一下便空了,只有孔落武还扶着阿钟坐在地上,日头沉沉落尽,余光照不清脸了。
守尘蹲下来,本想问候一句,却觉得如鲠在喉,想来不管他说什么,阿钟此时也是不会领情的,犹豫片刻才道:
“我自知有愧于莲生,但我终究心不变!我……我如今,也只能说一句无可奈何。”
又叹了口气,独自朝那未掌灯的屋里去了。
一百六十一:不悔?
等到成亲这日,按规矩需先到祠堂拜别先祖,所以天未亮,炽莲便得起来。
仍梳着家常发髻,穿的也是一新的桃红袄裙,出了房门身旁跟着的人增至六个,再出院门又添六个,已初见了皇家的气派。
到了祠堂,本该一应备全,却见下人在那急慌了圈,左相气得只顾骂,一问才知道,原来供着的那坛女儿娘丢了!
左相觉得不吉利,炽莲倒很不在意,笑道:“不过一坛酒罢了,如今也少有人随这个俗了,圣上更不知道,今日无论怎样也不能耽误了时辰,父亲就不要为这些许小事动怒了。”
左相点了点头,自有那好酒备下,算这么了事。上了香告过先祖,宫中来人说太子已沐浴更衣,再过一刻就要出迎,于是炽莲又回到房中,由文时与几个长辈姑姨装扮起来。
衣裳是宫里送来的,也是九套,配合姶静选下的太子迎亲礼服,此时要穿的是一套大红深衣,对襟暗织着小小的并蒂莲,金线绣满的凤凰翘头履,玄袍底下敞着纁色裙摆,两袖是前朝的马踏花开图样,很是古朴不凡。
文时上下细看了一番,笑了笑了道:“圣上对我家真是隆恩,这衣裳太是贵重了,你年纪轻,我还怕你衬不出,不想却正好!”
双儿见文时说话有些哽咽,忙扶过她的手,笑道:“夫人,姑娘平时虽顽皮些,老成起来比那七八十的看着还稳重呢!怎么不说是她显得衣裳老了?”
文时笑了,道:“也是,要不是你长得这个样子在这里,真叫人猜不透你的年纪。”
母女间免不了好一阵感怀,就听见蟮儿在门外说:“宫里已出轿了!”才又赶忙梳起头来。
房里仍点着烛火,外头又亮进来三分白,两厢一压倒觉得更昏暗了些似的,然而铜镜里照得一副娘子娇羞,朦朦胧胧越显曼妙。
穿戴整齐后时辰虽早,且东宫的人还需响半个京城过来,但既已上了妆,就不能再回头倒觉了,所幸有一份喜事精神撑着,倒也无碍。
日头渐渐高升了,定的良辰已近,不过守尘还未到,守戎——却先不请自来了!
他穿着一身甲衣,手握银戟,还带了府里武艺最好的兵,谁都瞧得出来要生事。
炽焰早已在门堂内等着迎太子了,家仆都不敢拦,他却多少知道些内情,少不得要拦的。
守戎见了他,停住了脚步坏笑道:“我来送份贺礼,于情于理,今日你们相府也总不能拒人门外。”
炽焰一收扇子,敲了敲守戎的甲衣,道:“咱们明人不猜暗话,守戎……今日我家这门谁都能进,就你不行。”
守戎歪头一笑:“炽焰,你或许是能拦的下我,可今日我若要闯一闯、闹一闹总也不好,倒还不如悄悄地放我进去,你以为呢?”
炽焰虽一向与他要好,但也分得清事,只能冷冷地回了句:
“不行!你要闯也好、闹也好,我都奉陪到底!左右我也许久没胡闹了,大不了我顶了罪,也不能让你搅了姐姐的好日。”
“我不想闯、也不想闹,我只进去问她几句话,多一点动作,我都任君处置,怎样?既然咱们谁都不想平添麻烦,那就听她的意思,岂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