净胡说(193)
他这话一出,自然有人跪求陛下节哀,又哭哭啼啼闹了一阵,这才算完。
等皇帝出来一瞧,雪都停了!满宫静谧晶莹,顿时令人睡意全无!
正仰头走着,一时赏景心切,失足陷进了雪里,雪水当时湿了鞋袜,身旁宦臣忙趁机又道:
“陛下,前头是中宫,陛下不如去换了鞋袜、暖暖身子,小心着凉了!呵呵,这也就算见了皇后团圆过了,不至于叫人微词。”
“嗯——”皇帝觉得这主意不错,于是也就答应了,复又上了轿撵。
一进门,中宫之内寂静无声,也不见灯火,皇帝想着大概姶静等不及先睡下了,便打算悄悄换了鞋袜就走,谁知进了屋却发现原来连炭火都没有生,寒冷异常。
“大概是去打点朱氏的事去了,不在这里吧!”
他正这么想着,又见内堂燃着一盏油灯,小缝里露出一点光亮,皇后一身素衣、脱簪披发正跪在神像之前。
“皇后这是——在为朱氏伤心吗?”皇帝不忍好奇,走上前问道。
姶静一听陛下驾临,惊慌起身,立马吩咐人点灯拢炭、伺候圣驾,一面又忙请罪道:
“不知陛下深夜驾临,妾身有失,请陛下责罚!”
姶静手脚无措不很体面,但倒叫见惯了她端庄样的皇帝看着楚楚可怜。
等换了鞋袜,皇帝坐在炭盆前烤了烤火,便摆手屏退左右,道:“别忙了,皇后还不曾答朕的话呢,过来坐吧。”
然姶静闻言却跪下了,她伏身磕头触地道:
“妾身有罪,方才听闻朱夫人病逝,本欲前往吊唁的!奈何思及自己戴罪之身,不忍玷污朱夫人亡灵,故此才在神前祈祷,一来为朱夫人超度;二来也为自己恕罪。”
“怎么?你认罪?”皇帝闻言一惊。
“是,妾身有罪!不能不认!”
一百四十一:心有挂碍,瞻前顾后
“妾身兄长闯宫行刺、惊扰圣驾,妾不能护陛下左右,其罪一也;纵容兄长弑君之心、大逆不道,妾不能审察劝阻,其罪二也;圣恩眷顾、恩重如山,妾身母家却以怨报德,其罪三也!此三者,皆是大罪,妾不敢不认!“
姶静大方认下,不带丝毫扭捏,转而更言辞恳切、情真意切道:
“可是陛下,兄长此行虽糊涂,但全因妾身不能体贴顾全、失了偏颇,并非不忠不义!兄长本是单纯良善之人,今日犯下大罪,妾身也不敢言辞狡辩,只求陛下重重责罚妾身!”
“皇后这么说来,其实又何罪之有呢?”
皇帝虽有动容,却也觉得这番话还是说得有些不实在,然而姶静紧接着是泫然泣下,声声哽咽道:
“陛下也知道,妾身本非赵家女儿,但得舅父怜爱,视如己出,才有如今。妾身不孝无德,舅父已去,却至今未能回报!妾身今日领罪,既合情又合理,还请陛下看在赵家素有愚忠苦劳;看在夫妻二十载的情分上,就成全了妾身,不要罪及两位哥哥!”
这结发之妻哭得梨花带雨,怎叫人不可怜?
想起当年二人结缘,还真真是多亏了赵家,皇帝轻叹一声,便有些犹豫,于是将姶静小心扶起,和颜宽慰。
当夜再无他事,到第二日清晨,守戎兄妹自然得知,又在一处商议,守澈道:
“这朱夫人虽有重病,但不早不晚薨在昨夜,着实蹊跷。”
“朱夫人毕竟是朱瞻诏之女,虽是庶出,想来皇后也不敢随意拿她下手。”守戎此时紧着眉头,比妹妹更茫然。
“朱夫人一向怯懦无争,与皇后是同年入宫,出身、口碑俱佳,虽然不能生养、长相平庸,但父皇素来敬重不敢轻视,论理……她是最不该卷入此局的。”守澈越发觉察出不对劲儿,瞧着越说脸色越差。
“罢了罢了!她怎么样死的且搁置不提,”守戎一叹气道,“要紧的是,如今只怕圣心已变,下一步是走是不走?”
“哥哥不必担心,依我看倒不妨事的,父皇对皇后和太子的疑心原也是意外之喜,没了也就没了!不过——”
见哥哥烦恼,守澈立刻又笑道:
“父皇这样疑心深重,查个案子也虚虚实实地几番试探,只怕他自己也没注意——有时虚晃一枪,也是会伤及自身的!”
守戎愣了一下,待明白过来又不禁感吃惊地看了一眼守澈。
这个妹妹还是总能察人所不能及,弯了弯嘴角,他转头看向窗外。
远远的、光溜溜的枝桠上停着一只雀,只见张嘴叫唤听不见声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疑心甚重又怕被人看透,面上生着气的不一定真生气?”
守戎觉着讽刺,摇了摇头又笑道:
“也对,其实也不用去管父皇到底是怎么想的,人确实就是这样的——念头闪过,便会悄悄生了根,而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