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事(87)
那人敛了笑,极认真严肃地想了一想道:“不急,等见着人了再说。”
谢青行想想也对,便又躺好,脑中乱七八糟地想着脱身之法。
这般颠簸着也不知过了多久,谢青行只觉得五脏六腑都要错位了,马车终于停了。
紧接着车外便响起了一串脚步声,似是朝他们过来。
谢青行急忙闭眼装睡。
车帘掀开,一道橘黄的夕阳洒在两人面上,叫车外的人看得一愣,过了好半晌,才回过神,道:“这都快一整天了,怎还不醒,不会出什么事吧。”
这声音谢青行很熟悉,正是那个矮瘦的店小二。
“书生身子弱,受不住迷药,反正又死不了,无妨。”声音柔媚,正是那女掌柜。
阳光蓦地消失,谢青行微微睁开眼,听到一个陌生的声音道:“老大,咱们既已得财,何不干脆杀了他们。”
女掌柜斥道:“愚蠢,这两人长的一副好皮相,杀了岂不可惜。况且尸身处理不好,怕是要惹上官府,倒不如……”她暧昧地笑了两声,继续道:“听说京中有富贵人家的老爷喜好豢养貌美的男宠,你看他二人如何?”
店小二嘿嘿一笑,“依这二人的样貌定是能卖个好价格。”
待三人走远了,谢青行向那少年靠了靠,担忧道:“兄台可有应对之法?”
那人睁开了眼,认真思索了半晌,一本正经道:“无。”
谢青行瞪大了眼,一时之间竟无话可说。
那少年瞧他这般,轻轻一笑,“嗨,兄台莫急。”说完,往他身边凑了凑,贴着他耳朵低声道:“此去京城路途遥远,这般有地方睡,有免费的吃食,还不用双脚走路,正好免了你我二人风餐露宿之苦,岂不乐哉。”
他说话时,热气喷洒在谢青行耳内,引起阵阵瘙痒躁热,再加之鼻腔里尽是他身上淡淡荷香,贴着他的那一面脸颊竟不受控制的微微发起了热。
那人说完,便退了回去,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谢青行被看的颇不自在,干咳了一声,刚要开口说话,却蓦地意识到不对,警惕道:“兄台怎知在下要去京城?在下并未向兄台透露行程。”
那人笑容一僵,下意识翻过身背对他,干笑道:“我瞧兄台一身书生打扮,想必是同我一般提前上京,准备参加明年春闱,故做此猜测,呵呵……呵呵……”
谢青行自是不信他满口胡诌,凑近他,想要从他眼中看出一丝破绽。
谁知这人却忽然转过头,与他眼对眼,鼻对鼻。
车厢里昏暗闷热,这般近距离一瞧,方觉此人皮肤分外白净细腻,额头饱满光洁,睫如羽翼,眸若点漆,鼻若悬胆,唇若丹霞,当真一副极好的皮相。
谢青行心口莫名急跳了两下,猛然退回来,翻过身。那少年似乎也才反应过来,小声咕哝了一句,又转过头去。
二人背对背,一时无话,安静的越发让谢青行感觉马车内闷热难耐。
这时,身后突然响起翻身的声响,紧接着传来少年清清脆脆的声音,“在下姓黄名三郎,今年八……十八岁。你我二人既入住同一家黑店,现今又被绑做一处,也算是患难之交,不如以后都以兄弟相称?”
谢青行翻过身,看着他极为真诚的眼睛,微微一笑道:“在下谢青行,正好虚长你两岁。”
黄三郎嘻嘻一笑道:“那你便是兄长了。”
谢青行心头又是一阵急跳,急忙撇开眼,不敢多看他面容,“好……吧。”
第二日一早,一个脸生的壮汉扔进来两个馒头,看也不看他们便走了。黄三郎拿起馒头看了看,冲着车外理直气壮地喊道:“我兄弟二人自小娇生惯养锦衣玉食惯了,哪里像你们这帮子刁民皮糙肉厚受得了这苦……呜……”话未说完,谢青行便急忙扑过去捂他的嘴。
车厢外果然又传来了脚步声,帘子一掀,一个壮汉扬起蒲扇大的手就要打下来。
谢青行急忙将黄三郎护在身后,闭了眼,准备生生受了这一掌。谁知,掌未落下,那掌柜的娇斥声却响了起来,“住手,蠢货。”
紧接着,女掌柜也来到马车前,将他们上上下下打量一遍,最后落在他们淤青红肿的腕子上。怒狠狠地踢了那壮汉一脚,“蠢货,他们的脸可比你的命都值钱,还不松绑。等会儿去到前面的镇子买祛瘀消肿的药膏来。”
黄三郎从谢青行背后探出头,略显得意地瞟了那壮汉一眼,冲着女掌柜感激一笑道:“多谢姐姐及时解围,否则小生这张如花似玉的脸可就保不住了。只是我们兄弟二人正是长身体的年级。若日日只吃馒头,届时到了京城,身形消瘦,面色枯黄,定也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