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事(20)
乔闻用力捶打着地面,嘶声痛哭。
乔显面色煞白,脑中嗡嗡作响,浑身冰冷的如同置身万年冰窟。
无法想象,是怎样的恨意支撑她一个柔弱的女子生生忍受四十九根铁钉穿透骨肉巨大痛楚。
四十九根啊,根根入骨。
他跪倒在地,颤抖地手指寸寸抚摸过那吸了梨儿鲜血的花纹。在触及一行字的时候,却叫他浑身猛然一震。
“杜珩吾婿,谋吾家产,毒吾双亲,害吾兄长,囚吾在此,吾以己身为祭,诅吾婿杜珩,儿女不昌,三代必绝。”
乔显惊骇地看向身侧突然出现的黑影,双手还未来得及遮住最后一行字,便听她继续念道:“孙盼绝笔。”
孙盼?孙盼!孙盼是谁?是……我吗?
眼前轰然爆开一道白光,光芒散去,一个个画面争先恐后的展现在她眼前。爽朗朴实的父亲,温柔慈爱的母亲,姿容盖世的哥哥,还有个跛脚的姑娘。儿时的无忧无虑,少女时的满腔情思。最后却定格在那个让她陷入万劫不复的男人。
“呵呵呵……杜珩……啊……”
凄厉的哭嚎声自她口中发出,响彻石室。
乔显怔愣地看着孙盼,那团围绕她周身的黑雾渐渐散去,露出她本来面目。她溃烂的皮肤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原,复原后的皮肤呈现出诡异的灰白色。漆黑的长发似被鲜血浸染,寸寸血红。
忽然,她哭声一顿,转头看向身侧的乔显,尖利的手指慢慢缠上他的脖颈,“为何还活着?”
乔闻急忙扑跪过来紧紧抱住孙盼双腿,苦苦哀求:“小姐,莫杀他,杜珩已死,他只不过是杜珩的子孙后代,所有的事与他无干系,你若杀了他,便再无投胎做人的机会了,小姐,你醒醒啊!”
孙盼手上停了一瞬,随即又慢慢收紧,“可是,他身上流着杜珩的血。”
乔显喉中剧痛,眼前渐渐模糊。脑海中却急速地闪过一帧帧画面,有他在街上打马而过掀翻无数菜摊果篮;有他逛花楼故意将酒倒在花娘头上;有他与一团黑影相处的点点滴滴;还有那躺在如云似雪的梨树下浅眠的梨儿。
他若能死在梨儿手中固然是好,可是他不想就这么死了,他还未替梨儿讨回公道,他不想让梨儿因为他而入不了轮回。他心中依稀有个念想,他还要厚着脸皮求得上苍给他一丝机缘,好叫他替祖上还清这笔欠下的血债。
他这一生,过的着实荒唐,享受着抢来的荣华,挥霍着他人的骨血,爱上了讨债的人。
“孙盼,你给本判清醒过来。”忽然,一道厉喝似从天际传来,紧接着,扼住他脖颈的手指便松开了。
乔显便如一个破布娃娃般跌落在地。
他费力地睁开双眼,只来得及看见一个手持黑鞭的黑衣女子卷着孙盼迅速的消失在了原地。他愣了许久,缓缓笑了起来,目中泪水,似泉水一般流出,一颗一颗砸落在石板上。
终究是恬不知耻地活了下来。
第一卷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
半夜三更,青灵县衙门前的鸣冤鼓忽然咚咚咚响了起来。看守衙门的小吏睡眼惺忪地跑出来,张嘴就要喝斥。待看清来人,呵斥的话便硬生生卡在喉间,面上急忙换上谄媚的笑容。
小吏恭敬地将来人引进府衙,来人却似非常急切,伸手挡下了他殷勤倒茶的手,只说道:“你快去唤你家大人,本侯爷这里有冤要申。”说罢,自袖中取出一块马蹄金塞进小吏手中。
小吏暗中掂了掂重量,顿时喜得眉开眼笑,千恩万谢的下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青灵县令正搂着小妾睡得香甜,无故被小吏打扰,心生恼意,待要发作,却听得他说县衙里来了个小魔王。
县令一听,朦胧的双眼蓦地张大,赶忙回屋穿了官服,急匆匆的跑到大堂。远远的便对着那魔王笑道:“伯爷大驾光领,小官未能远迎,失敬失敬!”
乔显也不与他周旋,开门见山道:“我这里有一桩冤案要申,半夜里叫醒大人,这是赔礼。”说完,自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连同状纸一并递到县令面前。
县令瞟了眼银票上的面额,笑容满面地接过,又不动声色地将银票塞入袖中。走到桌案后坐下,又着人上了好茶,这才打开状纸细细看了起来。
越是看到最后,县令的眉头越是皱得深,先不说这状纸所述冤情真假,单这子孙状告先祖,就闻所未闻,荒唐透顶。
他瞧了瞧一脸平静的乔显,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笑道:“伯爷,此状不妥。”
乔显抿了口茶,斜眼瞟了县令一眼,问道:“有何不妥?”
县令小心翼翼陪着笑脸道:“此状乃是有关白水县的案子,不在本官管辖范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