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司事(11)
乔显心中亦是憋闷,可苦于口不能言,唯有呕在心里,几欲吐血,面色便越发铁青。这让乔老太君越发忧心,自己的孙子怕也会像他的祖父父亲那般短命,便哭得越发伤心了。
这日夜间,乔府底下几个大掌柜来府中交账本,顺带探望乔显。临走时,一位年长的掌柜假托有事要与乔老太君商量,便留了下来。
那掌柜先与乔老太君随便说了手头上的生意,到了最后,话锋却忽然一转,“伯爷是老奴瞧着长大的,他此番病的凶险,老奴着实心痛,老太君莫要太过伤心,乔家还要依靠您。”
此人自乔老太君接管乔家以来,便在她手下做事,颇得乔老太君信任。听他问起,一直以来的担心、压抑,似乎找到了宣泄口。
老太君叹了一口气,哀声道:“显儿要是去了,我老婆子还守着这乔家有何用?还不如也将我这条老命带去,免得再受此折磨。”
“老太君切莫如此说,兴许还有转机也说不定。”老掌柜道。
老太君摇了摇头,不再言语。
那老掌柜笑着继续道:“我乡下表舅家有个外甥,打一出生便患上了咳症。因表舅家就这一个儿子,便分外爱惜,打能走路了便带着四处求医。可是,所有的大夫把过脉后都道是胎里面带出来的咳症,治不好了。表舅却不信,每年农闲,仍旧带他外出寻医。这一寻就寻了十几载。直到我那外甥十九岁了,咳症越发严重,眼见是活不成了。表舅这才作罢,带着外甥回了家。过了一段时日,花钱从外地买了一个黄花大闺女,为他办了亲事,心想着能留个后也是好的。没想到,成亲的第二日,我那外甥却突然不咳了。现今已过了六年,身子不但越发好了,还生了两个大胖小子,真是奇了!”
“真有此事?”乔老太君惊奇道。
“千真万确。”那老掌柜笑道:“老太君若是不信,老奴即刻便写信回去叫我那外甥赶来京城,给您磕头。”
老太君沉吟许久,却道:“那倒不必,你表舅可有说这是为何?”
老掌柜道:“外甥身体渐好后,表舅便催着他们夫妇二人去庙里还愿,说是菩萨显灵了,定要多捐些香油钱。说来也巧了,那日庙里正好来了位高僧,见了我那外甥媳妇,便啧啧称奇,说如此厚福之人委实难得。外甥回来后便将此话说与表舅,表舅当即便明了。只因外甥媳妇将她的福气传到了我外甥身上,这才救了他一命。”
“原来如此。”老太君点点头,目光若有所思。
老掌柜偷偷觑了乔老太君一眼,压低声音道:“可不是吗,若是为伯爷寻一个厚福之人,想必伯爷定能身体康健,长命百岁,子嗣昌隆。”说着,又抬头瞧了瞧老太君,见她面上微有松动,便又继续道:“前日,老奴带着家中孙女去庙里捐香油,顺便求个平安。谁知,那主持却死活不肯给平安符。只道是我那孙女是厚福之人,不仅能福佑家人,还能旺夫兴家、儿女昌隆。若再求取平安符,不免有些贪心不足。”
话未挑明,可意思再明显不过。
乔老太君并未老糊涂,哪里不明白他打得什么主意。可转念一想,万一这诅咒真的因此破解,娶个下人为妻又有何妨。即便是破不了诅咒,能为显儿诞下子嗣也是好的。打定主意,乔老太君不再犹豫,便开口问道:“你那孙女年方……”
“放你的狗屁!”谁知这时,在床上躺着的乔显竟一咕噜翻坐起来,拿起手边的药碗便朝着老掌柜砸了过去,怒喝道:“痴心妄想,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什么东西。本少爷就算绝了后,也不娶你家孙女。”
因久病无力,药碗飞到半途便落了地,发出哐啷一声巨响。那老掌柜当先回过神来,道了声告辞,便灰溜溜的跑了。
乔老太君看着乔显,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一把搂过他,心啊肝啊的大哭起来。
好不容易挨到乔老太君离开,孙盼在乔显床前现身,突然问道:“你今年也二十二了,为何不娶妻生子,全了她老人家的心愿?”
乔显淡淡瞥了她一眼吐出一句话,“关你何事?”
“嘁……你以为我想管你的事?我是同情你祖母,那么大的一把年纪,还要日日操劳。”
乔显目中闪过一丝愧疚,“我家的事,没表面那么简单,你不清楚,便莫要掺和。”
孙盼点点头,不再纠结于这个问题,径直问道:“第二件事,你想要我做什么?”
乔显扬眉笑了笑,“跟前一次一样,一场梦幻。”
孙盼微微一愣,面色有些复杂,“你这人倒是怪得很,做梦做上瘾了。”随即又低声嘟囔了一句,“这怎么与九判官预料的一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