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番外(171)
眼看赵悦不仅看破自己的心思,还将自己说得这般不堪,云兰恨得红了眼眶,“赵将军,您……您这是何意?我知道是小少爷不在了,您心中难过,可您也不该把火气都往奴婢身上发泄,奴婢也是好心地替侯爷着想……”
刘福也深深地扫了云兰一眼,“别说了。”
云兰这才垂下头抿了唇。
刘福重重地咳嗽了一阵,才看向赵悦道:“赵将军,老奴跟你说句心底话,我是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什么都不怕了。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侯爷啊……小少爷已经不在了,我怕……怕侯爷也寻短见啊……你就让我见侯爷一面吧,他是我打小看着他长大的……”
赵悦虽然不敢对外开口说,其实心中也一直在担忧这个问题。
燕抚旌把肖未然的尸首带回来后,便一个人闷在房中,只是见了自己一面,短短吩咐了几句,隐约有托付后事的意思。
赵悦深吸一口气,也不再阻拦,“刘管家,您好好劝劝大将军吧,我也劝过他,只是此时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哎,哎!”刘福这才松了口气,“赵将军,你放心,我刘福旁的本事没有,也只有耍耍嘴皮子功夫了。无论如何……无论如何,我也得给平凉侯府留下个人啊……”
赵悦也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
云兰还想跟着刘福往房里走,却被他拦下了。
刘福拿过她手中的托盘,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道:“云兰啊,在一群丫头之中,你一向是最持重的,所以我才求着侯爷留下你。这么久以来,我是一直拿你当女儿看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听,有句话我还是得跟你说。一些东西啊,该着是你的,那便是你的,谁都抢不走;若不是你的,千万要放手,切莫强求。不然,终究是害人害己啊。这话虽然老,但真正能明白的人不多,侯爷……苦就苦在了不明白这个道理哇……”
云兰紧垂着头,说不出话来。
刘福说罢便颤巍巍地独自开了门进去,一进门,便闻到了浓郁的腥臭味。
也顾不得燕抚旌怪罪了,刘福径自大着胆子走到了榻前,这才看到燕抚旌仍穿着那身污浊的赤红喜服,正神情专注地帮肖未然抹药,一一小心翼翼地涂过他身上的每一道伤口。
“侯爷,小人斗胆,小少爷的身后事该早些料理了。”刘福说着,将托盘放在一旁,慢吞吞地跪在了他面前。
燕抚旌置若罔闻,手中动作不停。
因燕抚旌发丝散乱着,遮住了面庞,刘福看不到他的神色,更不准他的心思,只能默默地叹口气,又道:“侯爷,您可能不记得了,母亲去世时,老侯爷也如同您今日一般啊……”
燕抚旌手一顿。
刘福注意到了,忙住了嘴,静静地等了片刻,见他还是不肯说话,只得又道:“您也看到了,虽然难挨,但老侯爷也是挨下来了。您今日也是一样的处境,老奴不求您早些忘了小少爷,只求您也多多少少顾及顾及自己的身子……侯爷啊,等您到了老奴这个岁数便知道了,一辈子很短,一眨眼便过去了,您总能挨过去……”
燕抚旌终于缓缓地开了口,“不必说了,刘管家,这些年辛苦你了……最后为我们备一副双人棺罢,记得选个好点的地方……”
刘福闻言浑身一颤,重重地伏在地上磕了个响头,抖着声音道:“大将军要做什么,老奴自然是拦不住。不过老奴还是想说,小少爷去前自觉罪孽深重,不想再连累世间任何一人。若将军今日执意追随小少爷而去,岂不是叫小少爷身上再多背负一条人命,岂不是让他更恨上您几分?”
燕抚旌转头看向了他,忽地笑了,“你错了,他早已不恨我。因为他已经不在乎我,不在乎我的死活……”
刘福这才看清,燕抚旌脸上既有血渍也有泪痕,只是眼神中却再无一丝生机,整个人也恍若一副行尸走肉一般。
刘福不忍见他这副模样,便低下了头,还是道:“就算小少爷早已不在乎,那您呢?连您也不在乎?求死是容易,不过片刻的功夫。只是……侯爷,您到了地底下,又有何面目见小公子呢?”
燕抚旌一时之间无言以对,只能痛苦地闭上了眼。
刘福又是重重地磕了一个头,直直地望向他,“您与小少爷不同。小少爷死前已无任何牵挂,也无任何负担。可是您呢?您若也寻了短见,追随您出来的十万将士该如何?北凉又该如何?那些将士们因为您已经回不去大兴了,他们心甘情愿地抛家追随您来到异乡,您便如此放任他们不管?皇上……皇上之所以不敢再犯北凉,也是因为您在此镇守,若您也不在了,您觉得皇上会放过北凉吗?到时候您又叫北凉百姓该如何?侯爷若真觉得自己对不起小少爷,便更应该为小少爷守护好北凉,护此方残存的百姓一世安乐,只有如此,侯爷您才能给自己赎罪啊。想必若小少爷泉下有知,也定会感念侯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