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羽忍不住叫:“燕子,你怎么会来这里?”
燕空城并没看她,反而垂落了目光:“因为这里很安静,适合休息。”他的声音逐渐冰冷了,“我在休息的时候不喜欢被人打扰,所以,无论你们要去哪里,都请回头吧。”
千羽愕然:“可是……可是我们不会打扰你的,我们要到前面去。”
燕空城声音更冷:“我喜欢安静,绝对的安静,所以在我休息的时候,周围三百里方圆之内禁止任何声响,任何走动,你了解吗?”
水色忍不住叫了起来:“你是螃蟹呀,还横着走呢!”
倦夜懒懒地揉了下眉心:“他不是螃蟹,只是不想让我们去墨江楼而已。”
千羽发愁地看着倦夜:“那我们怎么办?”
倦夜想都没想:“你们三个先走,我留下来。”
水色马上反对:“不,我要和你在一起。”
倦夜脸色一冷:“现在不是你说‘不’的时候。”
秦小如嘲弄地看着水色:“你还是听话的好。”
水色瞪了秦小如一眼,却不敢再说什么。
千羽犹豫了好久,悄悄地凑进倦夜:“倦夜,你恐怕不知道,燕子的全名叫燕空城,他就是燕然的儿子……”
倦夜一怔,燕空城?他突然有种很可笑的感觉,这算怎么一回事?原来眼前的男人竟是自己的儿子,不,是他前世的儿子!还真够混乱的!
千羽三人走了,燕空城意外地没有拦截,自始至终,他都没有看千羽一眼。
千羽有些失望,更多的却是伤怀!他果然没有原谅自己的不告而别。
燕空城,无论如何,我都欠你一句话:对不起!
夜色慢慢降临了,远处的山影也变得模糊不清了。
燕空城似乎在问倦夜,又似乎在和自己说话:“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倦夜淡笑:“不为什么?”
“你知道月夕的身份吗?”
“我从不关心那些事。”
燕空城也不知道自己突如其来的伤感是为了什么:“只因为他是月夕吗?”
霞光逐渐隐去了,只剩下他的身影趁着暗黑的天,显得那么寂寞。
那一刹那,倦夜突然感觉到了燕空城内心的孤寂,竟情不自禁地想起了三十年前那场惨烈的土城之战,鲜血与雨水一同倾洒,他长剑横天之时,唱起的那首战歌:
沙场醉握剑,何必问输赢?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风雨,激荡百川流。
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野光浮,天宇回,物华幽。
弦声吹角梦里歌,不知今夜几人愁?
燕来苍茫间,梦里尚悠悠。
不知不觉间,倦夜低声轻吟。
燕空城容色之间却显出了无比的震惊:“你……怎么会知道这首词?”
倦夜轻叹:“只是无意中听来,听说是三十年前的泽越名将燕然所作!”
燕空城身体颤了下,目光渺茫:“是呀,只可惜燕大将军当初的豪情早已化为今日西塞山前的一堆黄土,几株蔓草,可是……”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清冷无比,“那些害他的人,如今仍被锦罗玉池,曼歌艳舞所包围,这就是身为皇亲,坐拥王权的好处。”
倦夜心里一动,当初燕然的死可以说是赵军侯一手促成,他因为赵蓝的失踪迁怒于燕然,诬陷其与敌军勾结,害死了赵蓝。而赵军侯与赵蓝的妹妹就是当今的皇后,也就是太子莫月夕的亲生母亲。
太子——莫月夕!
突然之间,倦夜什么都明白了!
月夕,原来你就是当今太子莫月夕。
燕空城要对付的竟是太子一系,只为他未曾见面就已经枉死的父亲燕然!
倦夜却曾与月夕生死患难,无意中站在了太子一边。
骤然之间,倦夜只觉得内心空空落落,再去着处。
谁想,燕空城竟在这时发动了攻击。
其实燕空城的攻击也只不过是双手的轻轻一拂,可是随着这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动作,一股锋锐至极的气劲就已擦过水面,奔涌到倦夜的脚下。
大地竟然在刹那间粉碎,裂开的泥土沙石飞速旋转着,形成了一个巨大的旋涡,带起掀山掘地的力量,席卷着周围的一切事物,草木林石全被连根拔起,随着旋飞如龙的泥柱,罩向了倦夜。
这才是泥土真正的力量,固然它平和沉默,可一但动起真怒,却足以毁灭一起。
因为泥土才是大地的根本!
可是面对这种凌驾世间一切的声势,倦夜竟然任何反应,不但没有回击,甚至没有防御,他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神色安详极了。
再也没想到,漫卷的泥土突然慢了下来,虽然还在旋转,却变得平和多了。
因为在那一瞬间,倦夜竟然意外地触及到大地与泥土的情绪,所以他澄静脑海的一切,全心全意地去感受土地的气息,尝试着与它们交流,甚至透过它们,与燕空城交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