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盅(80)
仍是在前院。
薄雪初融,天清风朗。院树二三,枝头已有了新绿。
凤独道,“你来了。”
终芒不理他,只低头吃东西。青梅微酸,云吞汤美,还有此冬最后一碗新鲜的梅花栗子羹。
凤独道,“我请了画师为你画像。”
“哦。”
“连请七位,各个名满天下,是画中大师。可惜,只远远看你一眼,他们便都走了。”
“哦。”
“他们说画不出来。你生性乖巧,温顺听话,却又命途所迫、造下杀戮,有一种洗不掉的血厉之色,太矛盾,笔墨画不出来。强行下笔,只画得出个形似的傀儡,却不是你。”
“哦。”
“我很喜欢你。”
终芒仍只回了个“哦”。
凤独又道,“冬寒已去,春也将临。天气转暖了,树上也许会开花。人是天地之气汇集而生,万事,要顺应天时。”
“你到底想说什么?”
“初春与喜宴相契合,你不若考虑嫁给我。”
终芒眼底一片寒意。
但是,她左手背里一下子刺痛,脑海中像是白光闪过,嘴里兀自说了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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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这场烧钱大战,是想要他们在一起的那一派赢了?”
“倒也还没有。喜宴还没定下来,反对的一派也还有余地周旋。运营组已经安排人到论坛去搅浑水了,动员那些死忠的单人粉丝花钱,把他们喜欢的角色从可怕的命运里解救出来。”
“实时营收额我刚才看了一眼,真吓人。”
“那可不,两派粉丝打仗似的在花钱,公司赚了好多。这段时间的财经头条全是我们。”
“哦对了,你给医务组发个通知,让他们给我们的大明星A09和A05好好准备准备,喜宴上绝不能出事,要保证它们乖乖的。”
“知道了。”
第三十五章
银灰色的大房间。
黑巢的手术室总是很宽阔的,灯光明亮,各式各样的仪器高高低低,像个让人插翅难逃的加工厂。
穿着白大褂的人差不多有二三十个,全围着两张上了锁链的床忙碌。
床上各躺了两个人,一个相貌美艳的男人,一个静美苍白的姑娘,都阖着眼睛,毫无反应,似是沉睡了。四肢被锁链牢牢锁住。
人们围着他们。有的蹲在地上,细心地给他们剪指甲。有的拿着精致的小瓶子,把昂贵的护肤品往他们身上细细地抹。有的给他们梳头发,一缕一缕夹在手指间,极其用心。
两个人的外貌本就是一等一的,经了这样的修饰,更是光彩照人。
姑娘是睡得沉了,只胸口缓缓起伏着,没动静。
另一个人的眼皮却微微动了动。
没人注意到。连半空里几只飘着的监视器也恰好移开镜头,错过了这轻微的动作。
有几个白大褂闲在一边,压低了声音在说话。
“听说公司为这场婚礼下了重金,要它盛大灿烂,举世无双。到处都在说,即使算上几千年前真正的古代王朝,这么盛大的婚宴也是史中少有的。”
“服装首饰,桌椅摆设,酒和食物,一个比一个贵,把仓库都堆满了,只为婚礼当日用那么一天。还买了好多天价的新设备,要把婚宴现场全角度高清晰地呈现在观众面前。还花了不知多少资源到处做广告宣传。”
“花了这么多钱,自然是笃定赚到的会更多。听总设计师秘书说,搞不好那一天能赚好几个月的钱,光从观众给的实时打赏里面抽一点,就够把成本全收回来了。”
“真吓人……”
蓦地,啪的一声把屋里所有人吓了一跳。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四下张望一阵,才发觉原来不过是一只监视器掉在了地上。
坏了。
把它捡起来的人倒腾半天,它毫无反应,成了个没用处的铁疙瘩。公司的监视器都是造价高昂的东西,连子弹也打不破,摔一下本该是不会坏的。
——事实上从一开始它便不该掉下来。
人们议论纷纷。
“新换的这一批监视器老出问题,不是这个摔了,就是那个不见了。”
“有时候画面还模模糊糊的。”
“听法务部说,公司已经准备投诉那家监视器生产公司了,造的什么质低价高的玩意。”
监视器总归是件小事,没了这一个,别的也还在。只一阵,人们便把它搁到一边去,重又捡起手上的工作。
那躺在地上的“坏了”的监视器一动不动的。忽地,它指示灯一闪,晃晃悠悠地又飞了起来,飘到半空去。
人们只当它是莫名其妙又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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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朦胧里,终芒渐渐醒了。仍有些晕沉,似梦非梦。眼前灯光太亮,眼睛一时适应不来,睁不开,看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