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盅(57)
女人越发狐疑。
到了第三个房间门口。“开门。”
“开门。”
“开门。”
高跟鞋踏在地面上,越走越快,将整条走道上的房间一一都查了一次,竟是全无异样,间间都是实实在在的储物室,明亮灯光之下,满屋扫把、拖把、抹布……除清洁工具之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她神色越来越冷,敏锐扫视四周,几乎是用力地在看。精力全在这上面了。连衣上的“伦理委员会”胸针何时掉在地上也没注意。
人影们跟在身后,始终低着头一言不发。偶尔视线跟她对上,他们无奈一笑,似是在说——“您看,我们不是说了么。”
走到了尽头了。
人影们道,“您看,我们确实遵纪守法,全无隐瞒,而且……”
女人未听,径直走了。
人影们望着她背影渐是消失了,又谨慎观望一阵,这才往走道墙壁上敲了敲,对暗号似的。
半晌。
滴滴。滴滴。
一扇扇金属门打开,余惊未定的人们陆陆续续从屋里走出来,伸着懒腰,揉着肩膀。“辛苦了。唉——累死了。”
大家大多流着汗,手上有些发红——方才慌乱把那些清洁工具搬来搬去的。原来这些屋子内有玄机。
实习生撞开众人,径直奔进一间屋子,冲到一座扫帚小山堆前,用力把扫帚全都拨开。
那底下藏着个小仪器台。
胡乱按了按,滴滴一声响,不远处地上嗡嗡一阵,开了个方形的小黑口。又缓缓的,一个连着床的玻璃罩子从底下被送了上来。
玻璃罩子里有人,已是一动不动了。一身是血。连那玻璃也是血迹斑斑的了。
实习生又奔过去。以为她是一早累了,这会儿大概睡了过去,走进了才发现她竟是睁着眼睛。
在看自己的手。
手指是纤纤的,手掌带血,里面躺着一枚银亮的小铃铛。她出神地看着这铃铛,极安静,若不是眼睛睁着,几乎像是睡着了。
实习生道,“呃……你没事吧,哈哈……”
仿生人不答。
“你背上的伤口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处理,搞不好要感染的。”
“……”
“你配合一下,睡一觉,让我们打开罩子把你手脚上的链子拴好,好给你处理伤口。怎么样?”
“……”
仍是不理会。
医生们也进来了。老远便看见实习生站在玻璃罩前面,问他,“她晕了没有?”
“醒着。”
“伤势怎么样?”
“挺严重的。”
医生叹了口气。“到隔壁夹层去把我们的手术仪器运回来,给它抽氧气吧。”
实习生一惊。“啊?”
“不然怎么办?等着它把自己撞死吗?”
实习生犹豫一阵。“哦……”
方才藏到夹层的大小仪器陆续被运回来了,医生把一根氧气管插在玻璃罩子上,第一下没插准,摆弄了几下。
手影子落在仿生人脸上,她眼睛动了动。
——那根管子。
黑亮的眼睛顺着那根管子看上去,看见个冷冰冰的圆形金属器械,上面有个红色按钮,色如鲜血,意味不祥。
一只手往那按钮上按了下去。
玻璃罩子里的空气陡地便紧了,一种生命成分被抽出去,余下的都是空洞的,一口气吸得再多也还是像没有。
眼睛望定那红色按钮,身体却开始剧烈抽搐。喘不上气,头脑发昏。身体几近失控。
在这失控里,忽地手腕一颤,掌心里的一粒银光倏忽而落,几无声息地掉了下去。掉到哪里去了?
——不!
她瞳孔一缩。
想要伸手去捡,但意识已近模糊,身体软绵绵没了力气,沾血的素白的手垂了下去,人也阖上了眼睛。
纤纤的手维持着想要去捡东西的姿态。
第二十五章
金属色的房间里,光线极明亮。
面容静美的姑娘躺在手术床上,头颅已被金属架子固定好。在医生们的细心操作之下,发着冷意的颅骨切割刀一点点地,近了。
第几次开颅了?
她阖着眼睛,全无知觉。安静的羽睫投下一片阴影,像一只小手盖着——像是在说,捂住了眼睛就不怕了。
实习生照例在这一刻想逃。
一低眼,地上角落处看见个颇为精致的金属胸针,是伦理委员会的标志。想来是方才那来突袭检查的短发“老巫婆”掉的。
他如遇大赦。
连忙蹲下去把胸针捡起来,告诉医生自己得去把东西还给人家。
那胸针纹路的空隙里,卡了个银亮的小铃铛。他没注意。
医生正凝神注视着切割刀,听这学生又要临阵脱逃,倒也不意外,告诉他伦理委员会那女人现在大概是在总设计师办公室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