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盅(48)
“城主大人果然慷慨好客!”
他们发自内心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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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夜静。
花园小湖边没有灯火,只一片月辉倾落,湖水泛光,树影摇曳。
月光中,一块湖边假山石忽地被从里面挪开。一个人影从湖底的城主府地牢走出来,快而无声,连月辉也未曾侵扰,宁静如旧。
人影在书房门前停了,抬手敲了敲门。
里面没点灯,静得像是没有人。
过了一阵子,却有人声让进去。
人影推门而入。
月光自门外落进去,地上只朦朦胧胧一片薄光,屋中人只有一小块衣角在光里,余的都在黑暗中。不知他独自一人在黑暗中站了多久。
人影单膝而跪。“主上。”
凤独道,“金太师已醒了?”
“迷药不重,太师一个时辰前已苏醒。”
“他心情如何?”
“不好。”
凤独一笑。“这些京城人真难伺候。我请他吃饭,又请他住宿,他竟是心情不好。”
人影不答。
凤独又道,“他身上可有什么有意思的东西?”
“只有些杂物。”
人影将从太师身上搜来的东西尽数呈上。
凤独随手翻了翻,果真是些杂物。“看来东西不在他身上,在他脑子里。那我便去会会他的脑子。燕归,你觉得金太师现在有没有心情跟人聊天?”
“没有。”
“那就最好了,”凤独道,“我就喜欢强迫没心情聊天的人跟我聊天。”
他从黑暗里缓缓走出来,艳丽的脸在暗淡月光中有些明暗不定。燕归始终垂着头,一动不动。
凤独走到书房门口,忽想起什么。“燕归。”
“是。”
“之前我让你去打听别人都是怎么说你的,你打听了么?”
“……打听了。”
“他们说什么?”
“……人如木石,不喜不悲,才貌虽有,魂魄不全,七分可叹,三分可悲。”
“这么文绉绉的话,想来是书斋文人说的。那些耍刀弄剑的粗人又怎么说?”
“说他们打不过我。”
“既不会文又不会武的下人呢?”
“……”
“他们怎么说?”
燕归抿抿嘴,低着头,不咸不淡地说了一连串,“账房说我月钱高却从不出门把钱花出去,很古怪。侍女说我身为女子却不用胭脂水粉,很古怪。小厮说我大事小事全自己动手,不唤人去差遣,很古怪……”
总之人人觉她古怪。她确是很听话的,他让她去打听,她便去认认真真、一个一个地打听了。
凤独背对姑娘,望月而笑,“府中人,你一一打听过了?”
“是。”
“不是。”
“……”
“你漏了一个。”
“……”
“可知你漏了谁?”
“……主上。”
“我现便在这里,你不若抓住机会,打听打听。”
“……主上觉得我是一个怎样的人?”
“你么,沉默寡言,不管对什么事都有些置身事外,但令出必行,一诺千金,事情只要交给你,我便可以很放心。你守规矩,而且守得有点过头,一点小过失,谁也没说什么,你便自己去领罚,鞭子落在身上也不吭一声。说起来……”
他偏过头来,望着她一笑,“实在也有几分傻气。”
燕归不语。
凤独道,“说你傻,你看上去可不太高兴。”
“属下不敢。”
凤独又道,“今日设宴,厨房做了一道好菜,我觉得金太师配不上,因此没让他们呈上来,留在厨房里。日出之前,你和鹰炙去把它们吃掉,不管喜不喜欢都得吃掉,因为那东西我很喜欢。”
说罢他便走了,踩着月色,渐渐远了。
燕归从地上起来,关了书房的门,依照命令,夜色里到了厨房去。
老远便闻着一阵香气。
一阵芒果香气。
她一下子,又有些出神。
第二十一章
厨房灯火通明。
不论是在何地,厨房总是个令人安心的地方,一盏温火,柴米油盐,蔬肉鱼蛋,给人的是最能暖腹的东西。
再有,民家里守着厨房的,又常是最亲切慈祥的长辈,一个操劳的背影,时而蹲下去关照底下的火,时而站起来关照上边的锅,热气氤氲,饭食飘香。暖腹之外,又暖了心。
童稚的回忆里,厨房便是这样暖腹又暖心的地方,长大以后一眼看回来,仍觉得是个避风港。
此时是夜深人未静,此地是华城琼玉楼,然这厨房灯火微醺,仍让姑娘不由停步,觉得恍惚。
——蒙蒙的山。
——简陋的木屋。
——大厨房炊烟袅袅,粗布衣的老太太唠唠叨叨,领着山里大小媳妇们在土灶前忙碌,人声比烟火还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