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不语(107)
一路上,李胄璋手中紧攥木簪,想起昨夜他是如何于李成发上将它拔下。
想是什么重要的人送给他的,□□中的李成神志混沌,却仍有不舍,想要将它留下,被他快一步插在自己发上,“送给朕了。”
李成不动了,被他戴着那柄木簪,有些愤恨的狠狠压在身下。
而夺了他的木簪,今日李成便发起烧来,一滴水米不进,可他越想要,李胄璋便越不打算还给他,不欢而散,他气闷燥郁,当即便决定去找其他嫔妃,美人知情识趣,哪个不能令人开怀,他才不在乎,又何必一定要在这赌心碍眼。
可谁知只是看到这柄木簪,便令他醍醐灌顶,胸痛难忍,落荒而逃。
云妃煮的百合白果粥味道一向很好,不知他可吃了些没有?
李胄璋捏着木簪,眼角通红,最终还是将它插回发上。
云妃在汤池边独自坐了许久,慢慢于惊愕中恢复平静,她起身,神色不动的回了寝宫。
宫里奴才方才都见皇上脸色有异的离开了,这会子娘娘出来,哪里还敢说什么,连半点异状都不敢露出的闷头做自己的事。
第二日,云妃令韦英请进父亲,父女二人在宫中说了很久的话。
右相这段时间正觉奇怪,明明前些日子朝中局势已向他们这边大力倾斜,只需再过几天,便要大获成功,却一夜之间突现反复,许多事情戛然而止。
就说薛钟其,皇上不但停了他的刑讯,甚至还将他放出治伤。
再加上此刻女儿的话,右相亦是多疑之人,事出反常必有妖,这许多奇怪之处凑在一起,实在令右相不能够不多想。
也许每处地方,皆是问题关键所在。
女儿所说的木簪到底是何来路?
皇上性格,最是冷情薄性,能令他有所在意的旧物,除了先皇后的物件,只怕没有了。
可若是先皇后物件,被女儿不小心碰了,直接明说便是,既不曾弄坏,何至于骤然变色翻脸离开?
难道是某位宠妃所赠?
这更加不可能,皇上所有宠妃如今哪里还有超得过女儿的,皇上人都不要,怎会对她们的物件恋恋不舍。
右相百思不得其解,见女儿坐在一旁愀然不乐,如有所失,心中暗叹,只得宽慰几句,又嘱咐女儿定要留心查明此事。
事已有变,他们需全力以赴,方不致前功尽弃。
思及这里,右相不禁有些烦躁,这么多年他们使尽种种手段竟斗不过一个贱奴杂役出身的李成,若此次再这样,他这边的人心怕也就散了。
便是现在,也有人已起二心,右相想到顾宗安不知从何时起便若即若离,口中说半句留半句,再不像从前那般没有私心,唯以他马首是瞻,凡事冲在前头了。
等着吧,这些人,他都会一一收拾的!
坤宁殿,李胄璋盯着薛平欲把未动一箸的托盘再次端出,眼底终忍不住火气翻涌。
“给朕。”
不等薛平搁稳递过,李胄璋一把将小碗抓起,盛满一勺,杵到李成嘴边,“张嘴。”
李成没有动。
“送走夫人,宁边候这是觉得再无把柄在朕手上了?”李胄璋声音沉沉,冷冷笑道,“朕是否跟你说过,朕迟早会把她们抓回来!”
李成睁开眼睛,怔怔望着他。
“宁边候尽可绝食,朕不介意等夫人回来,也这样喂你。”
李成双唇微颤。
李胄璋静静等着,片刻后再杵一下,李成干裂的唇被抵开,李胄璋把粥喂进去,然后李胄璋不再说话,将粥一勺勺喂了个干净。
搁下碗,李胄璋神色稍霁,但只瞬间便又面无表情。
是夜睡下后,李成依旧在榻里背对他,四周沉寂,帐幔低垂,李胄璋睁着眼睛,在黑暗中慢慢划过李成头发,李成颈项,最后落在李成穿着白色里衣的背影。
李胄璋起身,将李成转了过来。
李成并没有睡着。
李胄璋居高临下俯视李成,“爱卿这是在跟朕赌气?”
“……”
“这才只是开始,爱卿便这样可怎么行?”李胄璋冷道,“改日朕真的下了召,爱卿又该如何?”
“朕要昭告天下,祭宗拜祖,三媒六聘,迎娶宁边候。”李胄璋说的很慢,似乎边说边在感觉李成反应,“宁边候没有高堂,所以夫人还要赶紧回来,朕还等着去府中下聘呢!”
然而这些话说完,李成竟久久没有反应,李胄璋眼神微动,却仍压着李成,他死死盯着李成,视线仿佛穿透昏暗。
昏暗中,李成脸色灰败,已然承受不住。
☆、第八十八章
(八十八)
此番背着数罪入宫,李成也想过他再次离开的可能已微乎其微,被禁锢或者治罪,他可以忍受,荣禄说的对,他保不下许多人,周运救下,夫人离开,他已没有遗憾,可李胄璋这些话无一不是戳在他最怕的伤口上,李成才知道,他实在有太多承受不了的东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