悬崖(51)
是啊,自私一点又何妨?
他们注定在鬼域赎罪,那预支一些赎清之后的幸福,又有何不可?
哪怕是为了对方。
他们同时心想。
也不能再自我感动式地自我糟践。
这时候,他们才真正懂得道侣的意义。
结发同枕席,生死苦乐便为一体,痛是加倍的痛,欢喜也是加倍的欢喜。
他们太傻了,过去的太长太长岁月,都是在拖拽着互相折磨。
其实除了伤害自己和爱自己的人,别无用处。
柳徵云见他们貌似想通了些,便缄默着退出了明间,背抵着高墙,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抬起了眼。
主镇府的布局一直没有变过,柳徵云直直地看向一万年前他住过的厢房,但终究没走进去。
***
翌日,柳徵云早早地来拜访,叫了几声却无人应答。
他疑惑地敲了敲涣清卧室的门,许久才听见里面细微的动静。
涣清沙哑地应了一声。
于是柳徵云识趣地到明间去等了。
不多时,涣清便偕同蘼芜一道跨进了门:“云哥这么早,是有什么事吗?”
他眼眶有些红肿,声音嘶哑了,蘼芜的视线一直粘在他身上,有些抱歉似的。
柳徵云:“……打扰了。我来就是想问问,之前我来鬼域抱的那只白猫,你们知道它去哪儿吗?”
涣清和蘼芜对视一眼,都有些疑惑,旋即向柳徵云摇了摇头。
“自你走之后便没见过了。我去收拾厢房的时候还纳闷呢。”
柳徵云闻言并不意外,但还是难以抑制地有些失望。
“那方便我到里面去看看吗?”
涣清:“当然。”
说着,他便带路去到了那间厢房,双手施术解开了锁上的卦印,推开门走了进去。
柳徵云环视着熟悉的布局,在交椅上找到了用自己冬袍做成的软垫。
上面还有几根不太明显的白毛。
柳徵云不自觉地露了几分笑意,想起那只白猫轻轻蹭自己手心的场景,又联想到江潭月微微睁大的双眸。
这么说起来的话,他们还真有几分相似。
不过,那时他们还不算熟,以江潭月的性子,变成猫来接近他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柳徵云失笑着摇了摇头,涣清看着他突然笑起来,有些疑惑地望了蘼芜一眼,被蘼芜回以同样疑惑的眼神。
柳徵云对他们俩的反应一无所知,自顾自伸手释放神力,一个上等的追踪卦被轻易地结了出来。
血红的卦印旋转着附着到软垫上,那几根猫毛所带有的本相气息被不断放大,让柳徵云觉得有些熟悉。
还没等他想出个结果来,卦印变黯然失色,闪了两下红光便消散了。
这种情况发生,原因只可能是两者,一是卦印不稳,二是查无所踪。
柳徵云蹙了蹙眉,再次结了个追踪卦,却得到一样的结果。
查无所踪……是什么意思?
柳徵云盯着那个软垫看了一会儿,蘼芜见他神情低落,开口安慰道:“卦印可布,乃是生状。只是可能跑到了五界之外,秘境或者其它地方。”
柳徵云闻言点了点头,无奈道:“有缘自会相见,我原本也没指望能这么轻易地找着它。”
他轻轻叹了口气,将软垫收了起来。
“这个我就带走了。”
“本来就是你的东西。”涣清开口道,有些担心。
柳徵云察觉到涣清的担忧,佯装轻松道:“不是说要出去看看吗?走罢,我替你开结界。”
涣清闻言愣了愣,心口砰砰狂跳。
他有些难以置信。
“阿清。”蘼芜温柔地唤他,“走罢。”
直到蘼芜准备好一切,牵着他的手抵达鬼域封印的时候,他还有些呆呆的,神情恍惚。
柳徵云食指触到结界,那上面便豁然开了一个洞口,涣清看着眼前的情况,有些鼻酸。
虽说是心甘情愿,但自由和阳光依旧是心口的痛憾。
如今这样轻易就能踏出这一个锁了他一万三千年的囚笼,身边还站着他抛弃一切守了万余载的诱饵,他胸口闷闷地堵着,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样的情感。
还是说,渴望、迷茫、畏惧、欣喜……种种情感交错纠结,他早已经分不清了。
“涣清,你先出去。”柳徵云见他出神,开口提醒道。
蘼芜紧紧地牵着涣清的手,和他一道跨出了结界,其间涣清怔愣地走着,几乎要同手同脚。
直到他们都出来以后,背后的结界恢复原状,涣清才抬眼望向很远处一道微弱的天光。
“阿芜,云哥……我在做梦么?”
蘼芜低头吻了吻涣清,柔声道:“是真的,我们一起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