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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崖(29)

作者:宋绎如 阅读记录

还有涣清所说的,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明明……已经很用力地对他们好了啊。

柳徵云缓缓抬起头来,诡谲的月色勾勒出他鲜明张扬的眉眼,但在此刻,剑眉薄唇,桃花眼白玉颊,却无端透露出一种难捱的孤独和寂寞。

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了一样。

忽然,他的袍角动了动。他低头看去,原来是那只来路不明却神通广大的白猫。

他兀地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那白猫蓬松的软毛,眼里却没有什么温度。

他不说话,那白猫也不叫唤,只是挨着他坐了下来,不停地用头蹭着他绛红的外袍,眼睛眯起来,很卖力似的。

柳徵云觉得好笑,自己有什么好粘的,别人唯恐逃之不及,它却乐得亲近。

世人皆道他无心鬼,无心么……貌似确实是这样,他惯爱形貌昳丽的少年男女,也喜欢人间风月雅事。

世人爱他,笑他,议他,嘲他,他都不在意,只当是耳畔游云,却之即忘。哪怕是当初的无量,曾经的柳缨、涣清,如今的白延、羽尘,仔细想来,那些用力都流于表面,其实他好像没有多么认真地对待过。

深谈浅交,大概说的就是他这类人,因为他生来便是无根无依的浮云,是湖畔最会迎风招展的柳树。

他不会去爱,他没有真心,所有的好、所有的心结与怀念不过是逝去之后于事无益的补救,也无怪当初南溟可以那样不屑地对他说出那样的话。

但都说动物是最有灵性的,若它真是只猫,实力又这样高深莫测,那它也会觉得自己没有真正把它放在心上么?它也知道他其实根本不会爱、不能爱么?既如此,它又为何要留在自己身边,赶也赶不走,吓也吓不跑呢?

柳徵云皱起眉,被这个问题折磨得有些苦恼。

过了好一会儿,白猫还在继续蹭着他的衣袍,他轻轻叹了一声,随后托起白猫的胳肢窝,将它抱在怀里,缓缓站了起来。

“你说你是为了什么,跟着我有什么好,值得你这样纡尊降贵的……”

话音未落,那白猫便把脑袋放在柳徵云的手心,轻轻蹭了蹭,便闭眼不动了。

柳徵云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也没有去戳穿它,盯了它一会儿,便抬步往回走了。

红月照得前路诡异又凄凉,然而抱着怀里的猫,他觉得一切好像也没有那么糟糕。

****

此刻,魍魉血池。

涣清坐在悬崖边上,潭底的罡风阵阵吹上来,击得他不时地咳。

他有些虚弱地靠在一个男人肩上,任凭风声淹没了他滚烫的泪。

那男人一身黑袍,猿臂蜂腰,脸却异常惨白,一双血瞳无声注视着身旁的人,看他低低地咳嗽,默默地流泪,揽在他肩上的手想要收紧,又怕收得紧了,怀里的人会觉得痛苦。

“阿芜,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是不是大错特错了?我将你强留在这世上,是不是大错特错了?”

过了很久,直到悬崖的风都小了些,涣清才呆呆地发问,他脸颊泪痕已经干了,被吹得惨白。

蘼芜没有说话,只是抬手捂了捂他的侧脸,却后知后觉地发现,被封印的他如今根本没有体温。

他正要收回手,涣清却将掌心倏地贴了上来。骨瘦嶙峋的指节硌痛了他的心,让他没有回握过去的勇气。

“云哥怕是已经起疑心了,我的演技实在是太过拙劣。如果不是我……他应该很快就能发现不对的吧……他那么信任我,我却骗他……咳咳……可是……可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我该怎么办?”

涣清说着说着,泪水又从眼眶中涌出来,浸湿了蘼芜的手心。

“我只是想要你好好活着……”

蘼芜被烫得生疼,哪怕是魍魉血池沸腾的怨灵之血都不曾让他如此疼过。

可是他没办法说出“算了吧”“别管我了”之类的话,这几千年来涣清过得有多不容易,他全部看在眼里。

他知道这件事千错万错,千不该万不该,任何人都可以劝涣清回头是岸,但唯一没有资格说放弃的是他自己。

***

柳徵云回到屋里时,卢昱正睡得熟。

他将浮云弓收起,随手施了个结界,便放下怀里的猫,开始解衣带脱外袍。

白色的内衫随着他的动作勾勒出隐约的腰腹弧线,晦涩的月光照在他身上,墨色的长发随着白玉冠被解下而倾泄了半身。

案上的白猫见状,假装无事发生地转开了头,耳尖却悄悄红了。

柳徵云浑然不觉,继续解着内衫的扣子,却忽然看了一眼白猫,旋即停止了动作。

是了,这只猫……是不是猫还说不准呢。

他无意识地蹙了蹙眉,拿起搭在椅子上的外袍盖住自己,就这样草草地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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