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月落枫(65)
八年后,战争果不其然地赶来了,城外是越来越近的军队,城内是日益减少的达官贵人,百姓也感到生意的大减,其实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相似的答案,却没有一个人有切实的解决方法,他只知道,那天军队撤走了。老者在傍晚带着门徒出城迎战,城内人人祝福,所有人都把希望放在了这一小小的门派上。那一晚刀光剑影,杀声震天,城内无一人安眠,直到凌晨,杀声消尽,他知道,城内的人一夜未眠,现在城外的师兄师姐与师父们,都已经陷入了安眠。
他们抵退了进攻,却再也没有回到山里,他独自一人到城外带回老者血淋淋的尸体。迎来的却不是奠祭,却是令他莫名的骂声,每一个人竟都在痛骂着他和他的师兄们,好像那一夜的战争从未发生。他慢慢地拖着老者那用残木片拼凑而成的简陋的棺材,两条无力的双腿迈动着,深深的眼眸中充斥着不解,有着怨恨,有着无奈,有着释怀。黄沙吹过他的脸颊,吹过他细瘦的手,连一把剑都举不起的手,刮出丝丝血痕,太阳高照着大地,他吃力地将老者埋在城墙角边,依着石碑,才刚入而立之年的他陷入了迷茫,他好像有好远的路要走,很陌生,很遥远,又好像只用留在原地。他捡起一只破葫芦,捡起一把断剑,舒展了下身子骨走回山里,他没在乎所行之处,所见之人对他的痛恨,除了咒骂,更有甚者向他扔石子。
他独自一人在那棵松树下,一坐就是几十个春秋过去。树叶将他覆盖,冰雪将他掩埋。放在身侧的铁剑早已锈迹斑斑,松树早已在冬天枯败。
果不其然,只剩下这一小小城镇还未被占领,可能由于小城的落魄早已使人们将它忘却,没人知道他是谁了,没人关注他是谁了!他只不过是一个不吃不喝坐在树下多年的老头了。当军队出现在百姓的视野中时,每个人的眼中都充满了万分的惊恐,只见一坦荡荡的老头拿一铁剑,别一葫芦走出城外,人们从他眼中看到的是豁达的眼神,这眼神,从不可能出现在这样的老头眼中,但又好像只出现在这老头的眼中。他出了城,看见那杂草丛生的墓碑,把葫芦放在墓前,他喝一口倒一口,依在城墙边,一手靠着墓碑,自言自语道:“老头儿,我也到了今天啊,这酒是从你最爱的客栈里打来的,说实话真不咋地,这么多年了也难怪。如今我也成老头了,今天我就下来陪你,哈哈,哈——哈。”
杀过来的士兵怒喊着,只见老者轻手一挥断开的锈剑,一道道剑光飞过,死伤无数。士兵一波接着一波,他厉声喝道:“呔!尔等小贼,岂敢在此放肆!”血流成河的土地上尸横遍野,他这老头,早已在敌阵成了魔一样的强大,以一人之力可敌万马千军,其剑法,桃花影落飞神剑,惊如苍龙,绵如细泉,刚似艳阳,平如秋叶。观其身法,柔如柳叶赛天雀,临于金凤,高过青云。其气势,一手似可翻天覆地,一脚似可登云踏月,振泰山扬宏威,扰得天宫翻得地府。赛孙猴,比如来!颤!
在敌军撤走后,他看了看锈剑,对着墓碑说:“老松树啊,我来陪你了。”说罢,慢慢闭上眼睛,安眠于城墙之外。几年后,商人经过瑨国的檇斉城时都能看见一棵松树依着一个墓碑,却毫无阴森感,只有光芒刺心时的震撼和在一家大客栈前台有一把锈剑,无论怎么打磨也仍旧是锈着的剑。
洛子胥曾亲自走出山林就是为了这把锈了的断剑,哪知却不能将其打磨,无奈只好将其归还给店家,蹲在前辈的墓前以示抱歉,自己作为剑宗归隐的后人却无法将其重新打磨为一把好剑,属实可惜了。
慕秋杰摸着下巴静静地倾听着,也许这种断了的锈剑只有握在其真正主人的手上才能发挥出其真正的实力吧。
顾半卿同慕秋杰坐在一旁,想来蛟龙剑也许也是这样,但蛟龙剑真正的主人究竟是谁就不好说了,也许其主人因为纷争而离世,又或许不愿其打乱自己的生活便隐居在某地。
他开口询问蛟龙剑的由来,哪知洛子胥刚刚在喝茶的时候被这一问题惊得呛了下,那样子与传闻中病弱美人的形象越发的贴近了。
“咳,那蛟龙剑.......是我铸造的.......”洛子胥尴尬地挠挠头,似是不愿承认这个事实。
闻言,慕秋杰顿时感到不可思议,让江湖掀起腥风血雨的蛟龙剑,竟是由这位传闻中的美人铸造的。可光是看他那细胳膊细腿,任谁都会以为他连锤子都拎不起来吧。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慕秋杰看向窗外的小院,却看到被扔在一边的铁锤,这才相信了洛子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