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竹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面容,心口憋着一股气。蓦地,他气极反笑,伸手抚上对方胸口。
那是一个人的命门,他手下却不带一丝杀气。
在怀妄因错愕而停滞的刹那,兼竹尾音轻挑,“听说仙尊修成了无情道?”
手心下的胸膛剧烈起伏,怀妄眼底结了霜雪,“与你何干。”
轰隆!六爻破阵,锋刃法诀齐齐落下。又一法器金刚罩自乾坤袋中祭出,硬是将大乘期修士拖住。
兼竹趁机化神抽身,走之前却指尖一挑。哗啦——衣带抽离,雪色的底衫在月光下散开,猎猎翻飞,露出怀妄完美紧实的上身。
配上那冷到极致的面容,宛若神祇。
在金刚罩被怀妄一剑捅个稀巴烂前,兼竹飞速逃出了千百里远。
衣带在夜风中飘摇了两下。
爽了,他想。
……
城中客栈内。
吱呀,客房的门打开又合上。
指风一窜,桌上烛火倏地点燃,映亮了兼竹的脸,他的面纱已经摘落,指尖勾着一条衣带晃晃悠悠。
雪白的衣带裹着细长的手指,在暖色的烛光下流露出一丝暧昧。
而怀妄,就要这么敞着衣衫回去。
兼竹露出肆虐的笑容。
过于造作的笑容牵动了腰间的伤口,他“嘶”地吸了口气将衣带塞入乾坤袋中,随即走到榻前坐下,低头解开自己的衣襟。
烛火幽微,一道红痕横剌于腰间,在黑衣白肤的反衬下如雪中红梅般刺眼。
苍山道法霸道彻骨,他一边要抵挡大乘期跨境界的威压,一边还有同怀妄对峙,强撑着逃走已是极限。
还好身上带着先前怀妄送他的家当。
大概当时的两人都没想到,这些防身用的高阶法器竟然会用在抵御怀妄的杀招上。
兼竹指尖沾了点药膏出来细细抹上伤处,冰凉的触感缓解了一丝痛感,想要完全愈合至少得五六天。
他擦过药后合上衣襟,解下身后的发带,墨发顺着肩头滑落,散入襟头。
豆灯之下,如流光软玉。
银色的发带上覆了精深的五行符文,末端坠一滴血红玉。玉上刻一“苍”字,取自怀妄的凡尘化名“苍誉”——去怀旻苍,不着妄誉。
灵识探入其中,怀妄留下的防御道法已有裂痕,最多能再抵大乘一击。而通行令毫无反应,想来应是两人的道侣契失效,失去了媒介。
夜风穿过窗缝,桌上的烛火跃动了两下,橘黄的火光偏折,落入兼竹眼底。
他思索片刻,随后收好发带,指风熄灭桌上烛火。
室内暗下来,兼竹合衣躺在床上。
山不就我,我便就山。
…
两日后,临远宗弟子大选。
天刚蒙蒙亮城中便有了人声,路边商贩也早早开了门。
江潮云一行人刚走出客栈,就看见门口立了道人影。
宽大的帷帽垂下白纱,一袭青衫如初见时那般素净。晨风穿堂,带起白纱在他身后跹翻,似要与那远处苍青的天际交融在一起。
一行人愣住。帷帽朝他们点了点,下方传来兼竹的声音,“早。”
众人惊讶,“兼竹道友!”
兼竹,“心血来潮,我同你们一起去参加大选。”
江潮云几人呆住了:……这么即兴?
短暂的诧异过后,江潮云表示欢迎,“也好,你就跟着我们吧。你无名无姓,又孤身一人,独自前往怕是会受欺负。”
另一同伴道,“没错,看你这身板,如此柔弱。”
兼竹,“……”
几句话间天色渐明,前方的街道热闹起来,一片锦衣华服在晨光下仿若团簇的仙云。
江潮云招呼道,“走吧,我们也该出发了。”
兼竹提步跟上,抬眼看向临远宗的方向。
缥缈的云海间隐没着高洁巍峨的苍山之巅,那正是怀妄所在的主峰。
朝阳从天际破云而出,透过面纱映亮了他的眉眼,淡金色的薄晖之下,看着竟比那苍山还要渺远。
·
从鹭栖城到临远宗山门下步行需要大半个时辰。
兼竹一行人走在城郊的路上,不时有金玉马车从他们旁边轱辘轱辘驶过。丝帛门帘在颠簸中隙开一道缝,车厢内有暗香浮动。
江潮云对此相当熟悉,“这些都是世家门派的马车,车中坐的都是家族中天赋最高的直系。一路上由金丹修士护送,保证拜师之途万无一失。”
兼竹感叹,“他们适合禅宗。”修行都免了,现成的一尊尊大佛。
同行几人看兼竹的目光顿时格外亲切。江潮云钦佩,“你真会说话。”
兼竹投桃报李,“你也不差。”
众人闻言都笑起来,队伍里一时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半个时辰后,几人便到了临远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