寄余生(56)
孟怀泽行医数年还未出过此种差错,以往即便是风雨大作他也从未爽约,这还是第一次。他羞愧万分,红着脸连声向李正道歉。
“没事没事孟大夫,”李正是个极淳朴的汉子,连忙摆手,又问孟怀泽,“那孟大夫您现在有事吗,您看能不能过去?”
孟怀泽迟疑半晌,最终还是摇了摇头。他今日的状态实在是过于差劲,生怕会因此出了差错,救人不成反害人。
等送走了李正,孟怀泽关上院门,原地立了半晌,沉沉地吐出一口气来。
他抬起眼,看向房顶上的邬岳。
午后的阳光正好,灿烂而不躁人,微风阵阵拂过舒爽的凉意,邬岳正在屋顶上晒太阳,一只手倚在脑后,一边漫不经心地看着川箕山。
邬岳往下看,和孟怀泽对上了视线。
孟怀泽不知是发什么痴,他未动地方,也未收回视线,只是抬着脸愣愣地看着邬岳。直到邬岳在房顶上坐起身来,孟怀泽这才低下了头去。
他心里乱极了,脚步刚动,突见身前落了一片黑影,孟怀泽一惊,还未抬眼看清楚,便被一只强而有力的手臂拦腰揽住,下一瞬,他双脚已是离了地面。
孟怀泽吓得够呛,慌乱地惊叫一声,用力地攀住了邬岳。
混乱的恐慌中他似是听到邬岳一声轻笑,还未及细听,邬岳已经轻巧地落在屋顶上,松开了抱着他的手臂。
孟怀泽脚底有些发软,还未站稳,视线往下一瞥,立马被脚下的瓦绊得一个踉跄,差点刚上来又脚滑秃噜下去,被邬岳一把抓住,顺势扯进怀里,安稳地躺在了屋顶上。
“笨死了。”邬岳嘴上很是嫌弃,手上却是抱得心满意足。
孟怀泽后背被吓出了一层汗,心脏跳得极快,他抓着邬岳的手臂,身下不再是滑动的瓦片,而是温热结实的身体,孟怀泽从邬岳身上回头再往下看,那初到高处的恐慌消失了大半。
他撑起些身子,喘息还略有些急促,蹙眉道:“你带我上来干什么?”
“有人在下面一直看我,”邬岳道,“我还以为他是想上来看看。”
“我没有想上。”孟怀泽道,眉尖仍是蹙着。
他想从邬岳身上爬起来,刚起了一半,邬岳手臂突然用力,孟怀泽被他压回去,两人的身子贴在一起,邬岳的手强势地摁着孟怀泽的后脑勺,笑嘻嘻地在他嘴上亲了亲。
他先前便在屋顶上躺了许久,整个人都晒透了阳光,连衣裳都是暖腾腾的,孟怀泽便被笼在这干燥熨帖的温暖之中,贴着邬岳一时竟有些沉迷。
他这份念头还未囫囵成个,不远处的路上突然传来人声,那李正还未走出太远,在路边上遇到了人边走边攀谈。孟怀泽一惊,回了神,慌乱地要推开邬岳。
邬岳却是不管那些,抱着人不肯放开,孟怀泽急得声音都有些发颤:“人,有人……”
他确是吓得厉害,邬岳有些不耐地啧了一声,往旁边看了一眼。
房屋旁侧长着一棵高大的桐树,叶片舒展茂密,许多枝桠层层地伸展在屋顶上,在挨着瓦片的上方堆簇出一片浓密的绿色阴凉。
邬岳一笑,怀抱着孟怀泽滚进了那繁密的枝叶之中。
枝叶乱晃,瓦砾脆响,里面藏的一只猫被他们惊扰,喵呜一声从其中跳蹿而出,顺着屋顶逃跑了。
孟怀泽也被那只猫惊了一跳,扭头想要去看,却被邬岳顺势拱进脖颈中,狼崽子一般磨人至极地在那处脆弱的皮肉上蹭。
孟怀泽再没什么心思管猫了。
他被邬岳蹭得有些痒,红着脸想要躲,却被邬岳掰着脸正过去,在浓密的枝叶掩映下,亲昵地抵住他的额头。
邬岳的眸子此时略微泛金,专注地看着孟怀泽,桀骜之余又掺了一丝轻松的笑意。
习习凉风在午后的阳光中拂过,周围的树叶晃动着发出刷拉声响,而透过上方参差的青绿叶影,能看到斑驳露出的澄碧天空,不远处是大片绿色的田野,村落之中偶有隐约的人声嘈杂。
孟怀泽的鼻间缭绕着枝叶被压碎后的青涩草木味道,掺在邬岳的气息中将他兜头笼罩,他看着身上的邬岳,眼底不知为何突然有些发热。
身下的瓦砾发出细碎的碰撞声响,孟怀泽顺从地微抬起脸。
孟怀泽额上被亲出了些薄汗,被午后的风一吹,落下一片汗涔涔的凉意。
亲吻的间隙里,他终于将那句话问了出来:“你走了还会回来吗?”
邬岳撤离了些身子,眉间微蹙地看向他,似是不太明白他这话的意思。
半晌,他坦言陈述道:“我去乌羽泽杀了那虎妖。”
孟怀泽点了点头。
“又不是去送死,”邬岳道,“为什么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