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伦转过头，嘿嘿笑著说：“我觉得说是恶鬼更合适。”

乔伊斯炽热的视线射向他，冰人赶紧缩回脑袋。

“乔伊斯，你怎麽了？见到我就这麽不高兴吗？应该生气的是我才对吧。”斯威特的笑容消失了，“我等你的消息等了十多年，好不容易重逢你别这麽……”

“等我？为什麽要等我？你乖乖地自己找个地方呆著不行吗？你就不能当我已经死了吗？你……”

“你终於说话了。”斯威特的笑脸又浮了上来，高兴地说，“快抱抱我，兄弟。”

“我他妈在问你话！”

“我好痛，乔伊斯。”斯威特露出难忍的表情，“我每眨一下眼睛都很痛，我想闭上眼睛，可是没有安全感。让我好好睡一觉，拜托，找你的十几年里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

拜伦从後视镜里看到乔伊斯几欲抓狂的表情瞬间变成了隐忍、无奈，他按了按额头，大概觉得很头疼，接著小心地抱起兄弟的上身，让斯威特的头枕在自己大腿上。乔伊斯此时一脸复杂，低头看看兄弟，又抬头看看车外飞速掠过的风景。

拜伦头一次看到乔伊斯脸上有这麽多人性化的表情，在以往他都是浑身“别靠近我除非你想死”的尖锐气势，现在所有的气势都忽然萎靡了下来，充满了他认为软弱普通人才会有的纠结情绪。拜伦好奇极了，同时感慨斯威特对乔伊斯的弱点了如指掌，不愧是亲兄弟。

这对兄弟之间似乎很有问题，拜伦不确定是否该将“找你十几年”和乔伊斯十四岁突然加入博伦这事联系起来。

拜伦还有点不是滋味，自己和乔伊斯相处了两年才让他在自己面前有点儿人性化，这个斯威特一出现，乔伊斯就从各方面向对方展示自己的人性。

三十二 兄弟间的分歧

斯威特一靠上兄弟，立即就睡了过去。说昏迷更适合些，他只是个普通人而且伤很重，能坚持轻松的模样说话到现在已经够不容易的了。

“快点找家医院。”乔伊斯的声音有些沙哑。

“嗯。”拜伦应道。

这个时候，一只大鸟忽然飞了过来，和车辆平行。拜伦放慢车速，打开车窗，大鸟飞了进来，停在副驾驶座上。

“小心点，别抓破车里的任何东西！”拜伦严肃警告道。

“爸爸，今天我可是大功臣，对我和我的朋友礼貌点。”霍根从鸟背上跳下来，像刚从战场上下来似的拍拍肩膀上的灰尘，又伸伸胳膊和腿，认真地说，“什麽时候为我举办庆功宴？我要很多很多的礼物，我要适合我的武器。”

“我不是给过你很多武器吗？一大把呢。”

“一大把牙签！”霍根愤怒地拔高声音，“那是牙签，不是枪械，也不是刀剑，那不过是你用来剔除牙屎的！”

霍根喊完就感到背後发毛，虽然它是机器人背後不可能长毛，但体内的海量资料告诉它，自己现在的感觉搁人类来说，就是“背後发毛”。

它谨慎地往後头看，後面是椅背。

它小心翼翼走前几步，在驾驶座和副驾驶座之间的缝隙探头探脑。霍根看见母亲无比狰狞的表情，可怜兮兮地说：“妈妈，今天我干了好多活儿。”它不祈望母亲会给自己一个亲吻奖励，但好歹别对自己凶巴巴的啊。

“闭嘴。”乔伊斯愠怒道。

“你舅舅在睡觉。”拜伦小声对它说，“他伤得很重。”

“我知道了。”霍根同样小声地对父亲说，又扒在缝隙边上对母亲说，“妈妈，对不起，舅舅好点了吗？”

“死不了。”乔伊斯的口气软了下来。

“舅舅一定会没事的。”霍根说，从椅子上爬了下去，跑到後车厢，沿著母亲的裤管爬上座椅，它攀著母亲的大腿，踮著脚尖，打量陌生的舅舅。

舅舅看起来很糟糕，霍根知道人类的肉体受到伤害会很痛苦，和它眼看著自己的角块被烧掉的痛苦不是一个档次。舅舅只有一只眼睛，另一边只是一个空洞，霍根看得到空洞内突起的小块血肉因为呼吸而微微颤抖，它觉得眼前的一切真可怕。

霍根不禁往乔伊斯大腿上靠了靠，伸手尽量轻柔地抚摸舅舅的发丝。它抬头看看母亲，又往母亲身上靠。它背後忽然弹出一个角块，室内响起了悠扬的乐曲。

乔伊斯看了孩子一眼，後者正低著脑袋，蹭自己的大腿。

他在想，自己该对魔方人好一点。但是他又不知道怎麽做才行，他可干不出早晚一个亲吻的事情来。

他们吵起来了。

拜伦驱车来到了远离市中心的一家医院，斯威特理所当然应该被送进手术室，医生们得给他找最不会与他身体产生排斥现象的手掌，眼球有点难办，但只要有钱什麽都能办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