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誉调息了半日,才终于将喉中不断涌起的血腥气给压了下去,这时他才发现,放置在小案上的漆黑玉牌不知已经亮了多久。
他愣了一下,眉心轻轻一皱,犹豫地将神识进入玉牌中。
那玉牌并非寻常联络灵器,反而连着一处洞府。
洞府一片漆黑,好像曾倒塌过,断壁残垣,顶上倒悬的坚硬石头缓缓落下水滴,地面上全是一个个能没过脚踝的脏污水坑。
不远处点燃着一盏豆粒大小的灯盏,一人穿着黑袍遮挡得严严实实,懒散坐在唯一的石椅上,而在他身边,夺舍后的江巳正跪在地上,垂眸看着水坑中自己的倒影。
不知为何,江巳隐约有种不好的预感,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楚誉沉着脸走过去:“何事?”
黑袍人笑了笑,声音莫名嘶哑:“寒冰灵种已经被明修诣融合了?”
楚誉神色更加阴沉——此事他也是刚刚才知晓,为何这人……
黑袍人伸出细长的手指临着灯漫不经心看了看,似笑非笑:“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楚誉冷冷看他:“交易罢了。寒冰灵种没了,挖了明修诣的金丹,依然能用。”
黑袍人放声大笑:“你还真是心狠手毒,不愧是我看中的人。”
他说罢,垂眸看向跪在一旁的江巳,饶有兴致道:“那你呢?”
江巳拧眉:“宫梧桐……我在宫梧桐身上下了……”
江巳还没说完,黑袍人突然冷冷道:“你碰了他?”
江巳犹豫了一下,前几日他在触碰到宫梧桐小腿时,曾将一个术法打入他的经脉中,只是不知化神期的修为能不能奏效。
他脑海中只是闪过一个握住宫梧桐靴子的场景,黑袍人隐藏在兜帽下的眼睛倏地一闪,视线看向江巳那只不安分的左手。
江巳还在犹豫怎么回答,突然感觉到左肩有些异样,接着一样东西猛地坠落在地上,溅起一捧地上的水。
楚誉神色一寒。
血腥气弥漫在周遭。
江巳后知后觉肩膀处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他瞳孔剧震,恍惚中瞧见落在自己身边的正是自己的左臂。
他惨叫一声,踉跄栽到在地,伤口处的鲜血将地面的水坑染成了血色,被烛火一映,别样的美。
江巳抱着手臂断裂处挣扎着嘶叫道:“你——!”
黑袍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翻滚的样子,似乎喜欢欣赏别人这副垂死挣扎的惨状,他淡淡道:“四年前我便说过,不要碰他,你没记住吗?”
江巳喉中全是血,几乎连话都说不上来了。
直到他翻滚时带起了一滴血溅在黑袍人的衣摆上,黑袍人身上更阴冷了几分,手指轻轻一敲,无形的黑雾从地面翻涌而上,困住江巳的四肢让他再也不能动上分毫。
因为这个强势的动作,江巳的半张脸都埋在了浅浅的水坑中,无法呼吸。
楚誉冷眼旁观,只是感受着周围莫名森寒诡异的气息,他头一回隐隐生出了与虎谋皮的恐惧。
江巳已经没了灵力,根本无法闭气,竟然被这个姿势按在水中,眼看着就要呼吸不上来了。
黑袍人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看着。
江巳唯一还露在外面的眼睛越睁越大,因为无法呼吸耳畔一阵阵剧烈的嗡鸣,仿佛钟鼓声。
直到这时,他恍惚地意识到一个事实。
自己……似乎要死在此处了。
电光火石间,江巳的脑海中风声呼啸似的卷过来一句宫梧桐漫不经心的话音。
“黑袍遮面,浑身浴血,断壁残垣,一只断了爪子的老鼠溺死在小水坑中……”
断了爪子的老鼠……
溺死在水坑中。
江巳本以为宫梧桐所说的是自己死时周边的场景,却从未想过,他口中那可笑愚蠢的溺死在水坑里的老鼠……
竟是自己。
楚誉微微闭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江巳那微弱的挣扎缓缓消失,而宫梧桐下在他身上的「追引」也化为一只蝴蝶猛地引入黑暗中,落在黑袍人的衣袍上一瞬就消失了,没被任何人发觉。
与此同时,红尘苑中的宫梧桐猛地从美梦中惊醒,他这次只睡了三个时辰,只呆怔了好一会便彻底清醒。
他险些忘了自己还在病中,直接翻身下榻,双脚一沾到冰冷的地却一个踉跄直接跪在地上。
噗通一声,听着就疼。
明灯已经飞快进来,匆匆将他扶起来:“小圣尊?”
宫梧桐喘了一阵,膝盖磕得生疼,他却脸色苍白捂着左肩,好像那处有伤似的。
“我下在江巳身上的「追引」有反应了。”
明灯疑惑:“他死了?”
“嗯。”宫梧桐捂着手臂站起来,额角上全是冷汗,都病成这样了他气势依然很足,磨着牙哼唧道,“我要去把那个藏头露尾的兔崽子给从洞里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