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梧桐一边说着一边抬起手轻轻往江巳脸上一抚。
那原本全是伤疤面目全非的脸仿佛戴上一层人皮面具,只是一瞬便变成一张俊美异常的脸。
——当年宫梧桐便是被这张伪装得处处合乎他心意的脸勾得心动不已,一时间毫无防备被下药掳走。
“真好看啊。”
宫梧桐指尖轻轻滑过那雪白的脸侧,认认真真地欣赏:“当年是谁给你捏得这张俊俏的脸呀,是你那晚口中要效忠的‘大人’吗?他为什么这么了解我的喜好,难道也是之前对我求而不得的姘头吗?”
他姘头来姘头去,竟然是丝毫不在意自己的名声。
江巳浑身一僵。
宫梧桐不满意他这个神情,化神期威压凌空而至:“我喜欢你的笑,笑给我看。”
江巳……江巳俊美的面具脸强行扯出一个要**的狰狞笑容。
宫梧桐这才满意了。
“我听到你和他连神识,打算要我的心头血。”宫梧桐歪着脑袋道,“你破不开我爹的护身禁制无法碰我,才想着用炉鼎契纹操控我,让我自己挖出心头血,是吗?”
江巳嘴唇张张合合,看宫梧桐的视线一会怨恨一会恐惧,最后他像是被滚水烫了似的险些一蹦而起,咬牙切齿地嘶声道:“动手!你杀了我——”
宫梧桐唇角一勾,双手合十道了声“阿弥陀佛”,眨着眼睛道:“我从不杀生。”
江巳像是听到了极大的笑话似的,放声大笑,他口中含血,挑衅道:“你是不杀,还是不敢?”
“不必激我。”宫梧桐轻轻欺身上前,瓷白的两指按在自己的紫眸上,语调如禅音,“我已看到了你未来的死期,但现在你的河流还未枯涸,说明今日天道注定不会让你死在我手上。”
江巳呛出一口血,怨恨又疯癫看着他:“我当时真该把你……”
宫梧桐充耳不闻,眸子虚无空洞,视线仿佛真的落在虚空缥缈的河流。
“你的河流掺着污血和秽物的污浊河流蜿蜒曲折,一路磕磕绊绊蔓延,最后……哦,我看到尽头了。”
“河流尽头,黑袍遮面,浑身浴血,断壁残垣,一只断了爪子的老鼠溺死在小水坑中。”
当年江巳那事做得太光明正大,云林境这四年一直在寻幕后之人,按照他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也不会让江巳好过。
这四年他被九方宗追杀,被魔族通缉,狼狈度日,哪怕是四方大佛寺也不渡他,好像何处都没有他容身之处。
他连死都不怕,但在宫梧桐那幽深的仿佛能看穿世间一切的紫眸注视下,竟然无端打了个寒颤。
圣尊宫确身负佛骨,自出生便能看透世间所有因果。
宫梧桐只有半身佛骨,看到的东西似乎更多。
这段毫无逻辑的话,是在暗指江巳未来的死状。
江巳牙齿开始细细密密地打起寒战来。
宫梧桐吓完他后,又一弯眼睛,仿佛方才那将人魂魄都看透的眼神只是错觉。
“现在能告诉我,当年指使你故意接近我,妄图取我心头血的,是何人了吗?”
江巳忌惮看着他,浑身不知是恐惧还是发冷抖若筛糠,他金丹已碎,就连自爆都没办法。
宫梧桐突然见到面前人身形一晃,接着从口中涌出大量鲜血。
竟然咬舌了。
“唉。”宫梧桐像是在看一个不听劝的孩子,“我不是说了吗,今日不是你的死期,你就算咬了舌头也不会死。”
话音刚落,江巳双眸猛地睁大,悄无声息失去了呼吸。
宫梧桐:“……”
宫梧桐被噎了一下,紫眸中所看到的河流随着那断绝的生机缓缓消失。
小圣尊大概没被这么打脸过,满脸写着“啊这个、啊那个”,好半天才叹了一口气从地上起身。
身后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昏死过去,宫梧桐看着脚下逐渐冰凉的尸身,又微微抬头看了看连天细雨,伸手拢了拢毛茸茸的披风。
“不好玩,先回去吧。”
宫梧桐浑身带着绿色萤光,春意裹在他周遭,随风御剑离开。
在他离开后不久,地上的少年仿佛脱水的鱼猛地从地上弹起,扑腾了好几下后突然急喘几口气,好半天才睁开眼睛。
那双眸子阴鸷森寒,赫然是夺舍后的江巳。
他跪在地上弓着身子,手指死死抠在湿润的土壤中,力道之大将地面划出狰狞的指痕,仿佛含着砂砾的声音嘶吼着响彻周遭。
“宫、梧、桐——”
***
御风的宫梧桐偏头打了个喷嚏,天上还下着春雨,他也不用灵力遮雨,没一会身上便全是湿淋淋的雨珠。
明灯提醒他:“小圣尊,当心寒意入体。”
“没事。”宫梧桐兴致勃勃看着近在咫尺的九方宗,“我‘亲自’为小徒儿下寒潭捞剑,身上怎么可能一点寒意都没有?等会我可得好好邀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