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里躺了一个人,夹在乱石堆内,像被小孩子玩坏的精致娃娃,少了些摆在橱窗里时的光鲜亮丽,更多的是苍白。
脸色惨白,露出的胳膊腿亦然。
师父的‘天道桎梏’厉害无比,将他的法衣击破,仅余几块破布勉强遮着受伤的身子,大多数肌肤都袒在外头,被碎石和神通刮到,出了很多细小的伤口。
还在流血,顺着光滑瓷白的皮肤,一滴一滴,落入身下裂开的细缝里消失不见。
他的母亲是只九尾白狐,和师父结合后生下他,所以他其实是个半妖,师父那一击直接将他打出原形,秀发旁是两只白绒绒的耳朵,尖尖的,很是小巧。
身后垂着九条尾巴,玄朱细细数过,确实就是九条。
九尾狐的尾巴和修为、小命都息息相关,丢一条命便没一条尾巴。
他一个没有损失,说明凭借着自身的努力和天赋,在这个人吃人、到处都是大凶大恶之辈的地方混得很好。
玄朱想了想,解开自己的披风,脚尖轻点,落于他旁边,将披风展开,盖在他身上。
披风很大,可以将他裸露在外的胳膊和腿都包在里头,只一双手脚坦着,纤细的腕脖处套了银色项圈,手腕上有,脚腕上也有,脖间亦然。
玄朱视线没有过多的停留在上面,站起来,语气淡然道:“我们也该走了。”
师父很强,他的到来打破了极寒之地的平静,若是悄悄的来,悄悄的走倒还好,没人想得罪这样的厉害人物,偏他一来便动了武,还将极寒之地的邪尊给抓了。
到了化神期,每一个都是顶尖的战斗力,少一个都会使各界天秤倾斜,出现弱势被人欺负的情况。
所以就算为了自己,为了极寒之地,其他化神期也不会姑且。
他们很快就会追过来,还不晓得师父能挡几时,必须尽快离开才行。
玄朱抬脚,走了几步之后忽而一顿,回头疑惑的看着他,“你为什么不走?”
是受伤太重,还是五方圆锁的原因?
他被师父的‘天道桎梏’击中,身上必然有些伤的。五方圆锁化为一个个银色的项圈,挂在他两只手腕和脚腕处,脖间那个也是,将他所有修为都封了起来。
本来就受了伤,又没了修为,走不动?
玄朱退了回去,重新站在他身侧,思忖片刻,将藏在袖子里的手伸出,手心里不知何时多了个小船。
小船遇风大涨,不多时便有几丈长短,前半截是空荡荡的甲板,后半截多了个屋子。
屋子不大,内里五脏俱全,有歇息和睡觉的地方。
“你自己进去,还是我来?”她垂眼,看向地上的人。
不知道是受伤太重,还是如何,夹在乱石里的人一言不发,没有半点反应,散乱的绸发遮了面容,叫她看不清他现下的表情和容貌。
只知道露出的鼻尖高挺漂亮,下巴白皙隽气,眼睛——也会很好看?
其实她见过他,在还小的时候,他是师父的儿子,她是师父的徒弟,难免有些接触,不过一千年过去,他应该早就忘了她?
这些年她的容貌起了变化,他理当也是?
她只记得那时仿了母亲,生得一双狭长的狐狸眼,眼尾高高上挑,睫毛很长,无端便显得有些媚意?
那会儿她太小,分辨不出什么是什么,只知道很好看,听别人说是很少见的狐狸眼,长在一个男子身上,竟没有半点违和感。
即便这么多年过去,很多人谈论他,还是会提起他那双含了笑意、微微眯起的眼眸。
玄朱在原地等了等,他还是没回应才催动真元,将他整个罩起,轻轻地迁置在船后半截的床上。
他也不动,安安静静缩在木质的榻间,玉白的手挂在沿边,软软的垂着,瞧着很是无力。
玄朱没管他,脚下轻点,跟着上了船,理了理衣摆,盘膝坐在甲板上,体内真元涌动,驱使了船至空中飞去,往修真界的方向赶。
莫约一碗茶的功夫罢了,身后忽而传来动静。
“你见过这样的父亲吗?”
那声音像是许久未喝过水一样,十分疲惫和干哑,带着微微的虚弱。
“千年来不闻不问,从未顾过我的死活,我现在过的很好,他反而插手,凭什么?”
奔波在白云之上的小船顿了顿,很快又继续启程。
玄朱人在船头,双眼紧闭,一双手掐着决,像没听着似的,没有开口回话,只嘴里的道经停了停,不知为何想起了师父的话。
来时师父说,他查过这些年阙玉的行踪,虽然坏,杀孽无数,但只在极寒之地。
极寒之地是什么地方?是恶人的天下,这里的人本就罪孽深重,死就死了,所以阙玉还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