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氧气从哪里来？”矿车出了隧道，江海川的视野一下子变得宽广，被镂空的地底像是另一个世界，粗壮的桥梁矗立在深不见底的黑暗中。

“谁知道呢，也许是中岛吧！”石磊靠在矿车的边沿，淡淡地回答。

“戴上。”班长从矿车前面拿出四个脏兮兮的头盔，递给后面的三人，然后自己戴上一个，按了下头上的一个按钮，矿灯发出白炽炽的光柱。

江海川也学着打开头灯，光柱照出去，一眼看不到边，空气中的微尘舞动，像一个个生活在地底的精灵。

“正好还有一段路程，我给你讲下原住民的事情。”班长看着前方，突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们是怎么回事？”江海川一直想要知道所谓原住民的事情！但是他又吃不准班长的性格，而且他初来乍到也不懂规矩，怕无意间犯了什么忌讳，所以一直忍到了现在。

“我不知道你在以前有没有从事过中岛的义务矿工，但我相信你就算没有从事过也认识当过义务矿工的人。”

“众所周知，义务矿工在井下工作十年就能回到中岛生活，他们的工作虽然很累，但各种福利齐全，有保险有工资，做得好的甚至还可能当领导或者优先分配！”

班长回头看着江海川，平静地问“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班长皱起眉头，吸了一口气：“仅凭那些义务矿工的数量，就足以支撑整个中岛的工业原料供给吗？”

江海川沉默，他不懂这方面的知识，所以他不知道答案。

班长回过头去重新看着前方，“很多事情其实也是我到了这下面才想明白的，等你慢慢熟悉了之后就晓得了。”

“你到底想说什么？”江海川自己琢磨了会儿，班长明显还藏着话没有说。

“你仔细回想一下，从小到大所读的课本中，有多少矿藏方面的知识？你不觉得奇怪吗？明明中岛大部分人都会当义务矿工，为什么课堂课本上对这方面的知识还讲述得那么少？”

“你是说有人故意隐瞒这个秘密？他们为什么要隐瞒？”

班长嘿嘿地笑了两声，没有直接回答江海川的问题，而是反问：“你觉得中岛大吗？以它的社会环境能容下多少人体面的生活？总要有人在不为人知的角落干着最卑微痛苦的工作！”

“这有什么值得隐瞒的？”江海川皱着眉头，他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

班长继续发出笑声，有些和蔼，像是久经世事的长辈从后辈身上看到了自己年轻时候的样子，带着一种淡淡开导和追忆。

“我以前是个小领导，能管的人不多，但我知道，没人愿意去做最脏最累的活儿，做那些活儿的人都会问自己，为什么是我，凭什么不能是别人？”

“这和这里有什么关系？”

“关系可大了，你有没有想过，什么是最脏最累的活儿？‘最’这个字是怎么定义的？”

“因为对比？”江海川试探性地问。

“没错！如果一个人从一出生就做别人所谓的最幸苦的工作，而他自己不知道，或者说没见过更好的工作，再加上还有比他们更苦的人，那你觉得，他们会觉得自己很辛苦吗？”

江海川摇头，“这不对，解释不通！他们可以通过我们得知中岛的存在啊，那隐瞒还有什么意义？”

“谁告诉你中岛隐瞒这里的原因是为了不让这里的人知道中岛？对美好生活的向往是认真工作的动力啊！”

“隐瞒这里，是为了不让上面的人看见！人类从来不缺乏想要维护弱者的人，但如果他们不知道呢？不知道就等于没有！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江海川无语，他还是不同意班长的观点，觉得太过阴谋论了，而且他说的这些，纯粹是个人的猜想，猜想这种东西很容易走向极端，要么过分美好，要么过分丑陋，与现实不符。

“你自己想想吧！这里的历史远比你以为的要早，不然你觉得就凭最初地球号上的那批人，能完成中岛社会的基础建设吗？肯定有人被埋在了土里，肯定有人变成一粒微尘！”

江海川站在原地，没有回答。

“别放在心上！班长就喜欢琢磨这些，有什么好琢磨的呢？你要知道，我们是上面下来的罪犯！我们做着比原住民还幸苦的工作，我们可是见过天堂的人！我们才是身处地狱的人！”

石磊拍了拍江海川的肩旁，似乎是在劝慰。

“是啊，与其担心那些，还不如趁现在还能休息，享受一下，待会儿工作起来，可就没工夫管这些了！”老曹哈哈地笑着，他已经习惯了。

这时班长也转过头来，带着些歉意说：“不好意思，我一提起这些就收不住了，讲得有些多，其实也没什么好想的，反正也回不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