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处山谷。

谷地被笼罩在一层漆黑的黏质之中，沼泽缓慢地向外吐着泡，空中弥漫着一种腐烂的气味。

在沼泽中央，隐约能够看到不规则起伏的魔物脊背。

时安在附近的一处空地上落下。

他将穆珩放下来的时候，几乎有些期待地看了过去，但是对方的神态仍旧和先前一样平静无波，这让时安感到有些失望。

什么嘛，说好的人类会晕飞呢？

穆珩在地面上站定。

从刚才起就绕在他腰上的尾巴缓缓松了开来。

他下意识地将手掌放在龙尾之上，感受着那冰凉坚硬的银白色鳞片从自己的掌心中滑过，像是寒凉的泉水一般流淌离去。

穆珩想要收紧手指，但是却在动手之前及时克制住了自己的欲望。

他看着对方的尾巴从自己的掌心间抽走，有些遗憾。

好可惜。

时间还是太短了。

穆珩面色平静地抬起眼，向着不远处的沼泽看去。

他开口问道：

“这里就是又一道缝隙的位置？”

时安冷淡地“嗯”了一声以作应答。

“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被劫掠的受害者友善地试图提供帮助。

时安：“……”

他恶狠狠地说道：“不需要！”

说完，巨龙扇动翅膀，向着沼泽的方向飞去。

但是才飞了没一回儿，时安突然想到了什么，紧急刹住了动作，扭头向着站在背后的穆珩看去：“你不许趁机逃跑哦，否则——”

“否则你会吃了我。”

穆珩顺势接过话头。

他微微勾起唇角，银白色的眼睫下，一双澄澈的蓝色眼眸仿佛深不可测的天空。

不知道是不是时安的错觉，他总感觉对方在最后三个字上不着痕迹地拉长了语调，低沉的声音略略上扬，听上去似乎有些意味深长。

“放心，我记住了。”

时安：“……”

他感到自己作为亘古以来最大抢劫犯的恶名再一次受到了侮辱。

穆珩目送着巨龙的背影消失在沼泽中。

等到再也看不到时安的轮廓之后，他这才不舍地收回视线。

穆珩扭头环视了一圈自己所在的山丘，感到有些新奇。

这还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被排除在一场战斗之外。

有人称之为能者多劳，也有人赞美他尽职尽责，但是穆珩清楚地知道这些都不是真实的原因。

他的心中有一个巨大的空洞，一个无法被填满的幽壑，像是人生中缺失了最重要的东西，最核心的欲望和追求。

在杀戮和战斗之中，鲜血喷涌，敌人哀嚎，肾上腺素狂飙的快感能够短暂地填补空缺。

但是，在一切结束之后，他仍旧是那个徘徊在战场之上的空心之人。

无悲无喜，无惧无怒。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执念，欲望，爱憎。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的所有情绪被另外一个存在每时每刻牵动着的感觉。

穆珩眯起双眼，唇上掠过一丝转瞬即逝的笑意。

他席地而坐，视线再次看向巨龙消失的方向。

做公主的感觉也不坏嘛。

二十分钟之后。

时安一脸阴沉地飞了回来。

当然，那只藏身在沼泽中的魔物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他也成功地毁坏了那道缝隙，将藏在缝隙中的火龙残肢火葬，将它的那部分灵魂解放，而他的魔力也再次有所增长。

一切都很顺利。

但是……

这片沼泽也实在是太恶心了！

尤其是在被异化之后。

那只藏在沼泽中的魔物在看到他的时候实在是太害怕了，居然一个打挺向着沼泽的深处钻去，时安猝不及防被溅了正着。

沼泽中的泥浆有腐蚀性，这对时安来说问题不大，但是……那粘腻的泥浆一被溅到身上就甩不掉了！！

好气啊！

“结束了？”

被拐的人类站起身来，毫无自觉地开始关心拐走自己的龙：

“一切还好吗？”

时安：“……”

好个头！

他阴着脸，重新用尾巴将人类卷起，再次向着下一个地点飞去。

接下来两道缝隙距离很近，都在中央区附近的高山上，这里溶洞林立，石笋众多，由于不熟悉地形，时安差点迷了路，幸亏穆珩曾经在这里出过任务，及时给他指了路，这才避免了他们两个在复杂的地形中转悠个把小时。

这里的魔物比起刚才沼泽那里的要难缠一点。

它们只有极其基础的智力，并且会在溶洞中吐出黏黏糊糊的丝，虽然时安一把火将它们全部都烧掉了，但是翅膀上还是无法避免地沾上了丝，他在岩壁上蹭了许久才蹭掉。

他用了半个小时，再一次将这里的异化魔物搞定，并且烧掉了火龙残躯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