璀璨珊虫之间,唐徊与青棱静静站着。
鲛纱似血,从半空中垂落地面,让青棱像一丛绝色珊瑚,艳光万丈。她长发已然盘起,一张莹白的脸庞在红光中如白玉霜雪般迷人。眉色如黛,远山藏影,敛着一双温润如水的眼,眸光流转间,似天地草木灵气无垠,又仿佛苍穹星辰汇聚成河,这张容颜,不知何时起竟已出落得让人惊艳。
令人移不开眼。
裴不回站在离她最近的下方,仰头望去时,即便早已想通,不再牵绊,此时却也不禁被她风采所迷。
所谓风华绝代,不过就是雪色星芒,皆为天地至灵。
唐徊一直在凝望她,从她穿好鲛纱嫁衣、结发戴冠,踏到他面前时,他就没将目光转开。
这个青棱,有别于他记忆里认识的她。
他寿元少她一千多年,可她一路成长,却全被他看在眼中。她就像从过去走来,忽然间从少女长成女人。
珊瑚冠垂下的珠贝流苏在她鬓边轻晃,在她的风情里添上抹调皮,她很罕见地施了脂米分,永远莹白的脸颊上扫了淡淡的红,唇上是甜腻香滑的丹脂,像海底最绚烂的珊瑚,挺拔秀丽,光芒万丈。
至此往后,她所有美丽,只为他绽放。
古魔族的双修结礼之誓——一生一世,唯此无双;生而不改,死之不变。
而唐徊给她的双修结礼之誓却是……
“碧落黄泉、生死轮回,唐徊的道、殊迟的道,唯你而已。青棱,你是我的永世无双。仙路漫漫,你可愿与我一起,生死相依,祸福于共。”唐徊侧身,朝她伸手。
清冽的声音像冰玉自半空纷扬而下,清晰地响在每个人耳中心头。
不是一生一世,是永生永世。
他的道没有尽头。
青棱脸颊的胭脂似乎更红了些,眼眸里的水光似海面鳞光。
唐徊和她一样,身上是袭正红的鲛纱长袍,长发高挽成髻,以火珊冠束起,露出饱满额头,眉间朱红棱印似火焰般耀眼。
他眼里,有唐徊的清冷,有“萧乐生”的执著,还有“殊迟”的少年意气,近万年的沧桑历练、生死与共,他如霁色千峰,雨后初晴,有着被洗净的釉光。
她抬头,指腹划过他眉间朱棱。
爱恨别离,谁能料到最后,她还是与他携手同行?
“唐徊,修仙之人不论今生来世,我只问这辈子,这一条路。穹途难行,星海难渡,我愿与你携手并进,行到苍穹尽处,星海之岸,生死相依,福祸与共。”
青棱笑着垂头,鬓边珠贝发出细碎动听的声音。
她的话如这世上最动听的歌谣,传遍幻海殿。
“娘亲……爹爹……”小噬灵呜呜咽咽地站在殿侧,仰着头不断抹眼泪。
“你哭什么?”妄听站她旁边,被她的哭声搅得心乱如麻。
两个小鬼,一个穿了大红团花的衣裙,一个穿着月白纹龙的长袍,站在一块儿,像骄阳明空般迷人。
“我高兴。”小噬灵吸着红鼻子,没有人比她更清楚青棱这一路漫长的坚持与艰难,因此这一刻她也比任何人都来得喜悦。
“傻瓜!”妄听低声骂着,却拿衣袖拭去她脸颊上的泪水。
南侧殿上,娇娘垂手站在玉无双身后,遥望另一边的铁骁。
四目相碰,竟是无言。
数千年纠葛,他求了佛道,六根斩尽,已无她立心之处。
天仁之战一了,他便要回汇心川。
他们殊途不同路。
正面殿上,墨云空静立,玉石刻成的眉目像凝固一般。
许多年前,她与唐徊也有过一场结礼,不过……
彼时她无情,他绝情,仔细想来,二人之间竟无半点牵绊。莫说男女之情,就连男女之事,都从未有过,一切不过按着约定互相修行。
甚是……无趣啊!
“双修礼成——”礼修的唱词又起。
殿上乐声大作。
叶素拉着殊妄飞到二人身边,唐徊与青棱朝他们行礼,虽说境界有差,但此时他们都执晚辈礼。
叶素挥袖,二人前方悬出一丛苍白珊瑚。
“青棱,这是迟儿的曦虫珊,从今日起,就交给你了。燃一树曦虫珊,愿你们寿元无疆,仙途无忧无惧!”
“多谢……母亲。”青棱再行一礼,取出化火精。
化火精上亮起了一点金芒,唐徊的手臂从她身后环来,四手交握住了化火精,一起点向曦虫珊。
金芒跃上,整树苍白的珊瑚顷刻间变了颜色,七色交错闪过,化作长虹穿透海面,从殿上仰望而去,可见早已暗去的夜空瞬间变成火红之色,淡香弥漫,神喉鸥聚来,如彩虹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