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入太初,她凡衣换仙甲,精神爽利,长辫削短,高束于顶;
地底十数年,她噬灵而出,长发如藻;
龙腹绝境,她手捧竹瓮,与他共饮雀丹;
半月巅上,她被他的剑穿心,血染素衣;
荒漠之间,她白发红衣,凛冽凄艳;
记忆涌来,那些画面越转越快。结婴之期,她黑发换去苍白;烈凰树下,她跪在地上绝望抱着萧乐生;杀他之时,她眉间恨意滔天;飞升之刻,她背负断恶;及至天仁,她一步一印,与他并肩,直到永昼国中,他进了轮回,她被夺走记忆……
纵然这些雕像模糊了容颜,只剩笑容不改,她也认得出来,他一刀一剑所刻出的,是她的人,还有他刻骨的相思。
拥有这些记忆,又能刻出她精髓的人,这普天之下,除了他之外,还会有谁?
“殊迟……唐徊……”青棱呢喃着,握紧了手中的一尊小雕像,垂下的眼帘里,重重水雾氤氲。
君既已归,却为何……不愿相认?
第325章 蛟海怒嫁,双修结礼(5)
垂蟹场的乾坤送已经完全建成,裴不回也已准备妥当,大阵启动,整个垂蟹场都被乾坤送的光芒所笼罩。
巨大的光柱从海底直透海面,繁杂的咒文浮升半空,成了蛟海上的奇景。
陆地上的边族修士逐一进入法阵,传送至蛟海之上,再由守在海面的古魔族人迎入海中。古魔迎来了自边族被驱而天仁异修崛起之后最大的一场结盟。
虽说因为之前大战的关系,如今边修的数量早已锐减,但所有边族的结盟,仍旧是天仁历史上的头一次。
战事重重压下,所有人心里都沉得透不过气,然而在这压抑的时刻,边族人早就凉透的血液仿佛又重新燃起。
在这当口,青棱却将传送法阵的事交给了玉无双和庞梓几人,她自己则一头扎进了蟹屋中,闭门概不见客。
就连小噬灵与妄听都无法见到她。
等唐徊察觉到她的异样时,早已过了近半月。
十三月满月快近,双修结礼迫在眉睫,唐徊从蛟海海境赶回,暂时丢开手上要事,全心准备与青棱的双修礼。
屋外一片寂静。
唐徊才回古魔族便去垂蟹场找她,结果却吃了个闭关羹。
别说大门紧闭没让他进去,就是他给青棱发的魂音,都像石沉大海般,毫无回应,想以魂识查探时,却又被缠绕门上藤萝的本源生气所阻,他联系不上青棱。
若不是这屋里传来的若有似无的淡淡苍穹之气,以及他心头与她之间的那丝默契,唐徊几乎要以为青棱不在这里了。
“怎么回事?”他沉了脸问身后的人。
他身后跟着五个古魔侍从,均都手捧托盘,其上放着预备给青棱的双修礼之物。
这几人闻言均都低头不语。
连他都不知道出了何事,更遑论其他人。
唐徊问了也等于白问。
兰潜亦站在他身边,手里一样也捧着托盘。那托盘与别人手中的不同,是由霜白的礁玉制成,盘面有天然而生的浅蓝纹路。
这托盘不大,上面只放着叠得整齐的一层薄薄布料,其上压了个璀璨夺目的火红珊瑚冠。
那是青棱的嫁衣与头冠。
“少主,青棱尊上已闭关半月,不见任何人。”兰潜俯身回道,手中端着的东西四平八稳,纹丝不动。
垂下的脸庞上,有丝隐忍的得意,像刻在上好白玉上的狰狞刻痕。
那样强大高傲的女人,必定不会甘心成为他心底的影子吧……但她愿意。
只要青棱离开,她就可以继续成为那道影子。
“闭关?”唐徊疑了一声。他从没听她说过闭关的事,而且在这节骨眼上,她怎可能闭关?
可没人能给他答案。
他不打算猜测,袖风一扫,缠在门上的藤蔓被他的风刃切断,青棱并没在门上施加其它禁制,他甩袖震开门。
青棱侧倚在正殿中央的仙蚌壳中,被殿上月色光芒照得莹白,既像蚌壳中的一串珍珠,又似睡在蚌壳里的仙女。
见到唐徊闯入,她毫不惊讶,只将惺忪的眼眸挑起,懒懒望他。
唐徊扫了一眼洞府。
洞中左右两面靠墙摆放的龟甲案上,凌乱地堆满了各种古藉,素白的纸从案上一路落到地上,纸上都是墨笔画的潦草字迹,无人看得懂那上面写了什么。
“你来啦?”她忽然笑吟吟开口,目光灼如桃夭。
唐徊一失神。
明明和往常一般无二,却偏偏添了没有来由的妩媚鲜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