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安单手撑着下巴，忽然很想笑，笑他自己——

在黄泉馆醒来，得知他已经死了的时候，顾安曾经有过很类似于”报复、复仇”的爽快，因为他看到一年不见几次面的父母总算是为了自己而崩溃大哭，而悔恨他们陪着自己的时间太短了，有种：你们终于明白我一个人这些年过的多孤单，多难受了吧？

虚伪又自私。

这种报复的快感让顾安怀疑他的骨子深处可能就是一个带着优等生面具，其实是一个自私又虚伪的人吧。

所以——

他到底是因为想找到自己的尸体，还是想要回去在看一眼父母而执着的想要回去？

顾安分不清了。

也许谎言反复说的太久，连自己都相信了吧，相信他是因为想要为自己收尸才回去吧，并不是跟其他人一样有留念，放不下……在世的那些人……

唉——

“累吗？”摇晃而昏暗的车子里，夜黎司的脸从亮着的手机屏上移开，转头就看到靠在椅子上，单手撑着下巴幽幽望着夜色的人在叹息，看了看时间轻声说着：“要不先睡一会吧，离我们学校还早了去了，至少还有两个小时才到，你要是累的话，就先睡一会吧！”说完忽然想起了什么，很大方又自信的拍拍自己肩膀：“不要客气的靠吧，不给你记账，免费服务哦！”

“——不用，多谢！”顾安被夜黎司逗的连跟他闹的力气都没了，不过心情倒是好了不少，借着窗外忽明忽灭的路灯，也懒得在多想，也不想再去看那些时不时划过的夹杂着人间的气息，这一下午还真的累的要死要活，抱着双肩包，拉起卫衣上的帽子戴了起来，将大半张脸藏在阴影里，往衣服里缩了缩，就连手都藏进去了大半，只留下几根手指尖慵懒的露在衣袖外，打着哈欠调整姿势的时候对夜黎司挥着手：“那就麻烦大佬等会叫我一声了，我是……啊哈，真的有点困了，先睡一会！”

说完，顾安就靠着椅子，抬手撑着车窗沿，也不等夜黎司回答，就闭上眼睛睡觉去了。

前后两分钟都没有！

夜黎司真的感叹，这学霸是不是在任何一方面都会有这样的专注？

仔细想一想……夜黎司发现，还真是这样，不管是上课，写作业、检讨，睡觉、吃饭、听人说话，就连……他说谎都十分专注，只是他自己没发现，他说谎的时候，他脸上的神情一直在出卖他，这人就是心里有事会完全写在脸上，还执意不承认，强装淡定无事的人。

夜黎司忍不住的啧啧两声，可能是上天看他太优秀了，所以各方面都很完美的他，也有不完美的一些缺陷，还是他本人意识不到的缺陷。

但，一点不影响他的耀眼，反而还让人觉得他更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一如他睁开眼第一眼看到的那样！

公交车穿梭在冥界特有的夜色中，不停的有人上下。

但是这并不影响学霸的睡觉，甚至在顾安说睡觉之后不到公交车第三次靠站，顾安就已经睡的很沉了，脑袋晃晃悠悠的随着一个急刹车，在他要撞到车窗上的时候，一直默默看着他的夜黎司及时伸手将他的头揽住，轻柔的将他往自己身边带了带，直接将他的头揽到自己肩上，无奈的轻声说着：“有免费的肩膀不靠，非得死要面子的强撑？你这脾气还真的是……”

夜黎司的话忽然间戛然而止，因为顾安随着他的动作软绵绵的靠在了他的肩上，貌似终于舒服了不少，神情都放松了下来，抱着背包无意识的蹭了蹭，继续沉沉的睡着。

因为姿势的关系，从夜黎司的角度很近也很清晰的看到了顾安微微敞开的衣领下，略黯淡的夜色中那白皙的几乎，精致的锁骨，靠在自己肩上，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的身子……

这人睡着的时候，安安静静又软绵绵的，让人觉得异样的乖巧。

“——！”夜黎司看不下去了，保持着让他靠着自己的姿势，单手撑着座椅的扶手，狠狠的咬了一下握成拳的右手，脸上的神情很不爽，甚至隐隐有些烦躁，血红色的眼底深处更是划过一丝的戾气，就在浑身的气息有些阴冷的时候……

“哎哟，位置不少，快往后面走！”

“高封你还在吃吃吃，我怎么就没看你嘴今天停过？”

“学委，我们一起坐！”

“我们几个女生要坐一起，女士优先！你们男生不准抢位置！”

……

公交车的前门忽然涌上来一群叫嚷嚷的少男少女们，一个个拎着大包小包，边说边笑的吵吵闹闹，将车子里为数不多的乘客的视线尽数吸引了过去，包括夜黎司。

不过，夜黎司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在这群人将吵闹往他们车子后半截带来的时候，下意识的抬手捂住了靠在自己肩上睡觉的顾安的耳朵，这才抬头，眼底的神情都冷了起来，在其他早先上车的乘客还没发作之前，他磁性切好听的声音穿过嘈杂悠悠的响起：“在学校外就是这样一幅没学生的样子，你们班主任都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