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猎人(13)
眼前的徐建看起来三十岁出头,实际上他已经活了七十年了。就像他师傅空空道人150岁寿终正寝,看起来就也就是个七十多的小老头。
时间的流逝在半异人身上格外仁慈,也可以说,更加残酷。他们既无法融入普通人的世界,又要在漫长的岁月里被异人族捕食。
纪宇风“咦”了一下,“那秦哥他,到底多大了?”
徐建捂住了纪宇风的嘴,“别问。”
一件羽绒服从房间里准确无误地砸在纪宇风的头上,唔,这个气味,确实没洗过。
“和我出去一下。”秦空的脸黑得像锅底。
徐建猛地抬头看了一眼挂历,原来,日子到了。
月似弯弓,挂在树梢头。
夜里的气温在零度的边缘试探,纪宇风只觉呵口气都能把嗓子眼冻住,看了一眼身旁只穿了一身皮夹克的秦空,他忍不住缩了缩裹在羽绒服里尚未冻僵的身体。
这个秦空,他到底是不是人?
这两天徐建支支吾吾给出的线索,纪宇风大致猜出,他和徐建还有秦空,尚未算得上是同类。他们对自己,警惕大于接纳。
我到底是什么?
纪宇风觉得寒风像刀子一下一下地剜脸上的皮,耳朵痛得快要冻掉了。
谁说南方的冬天比北方温暖的?
纪宇风很纠结,要不要把毛线帽拉下来捂住快要成冰的耳朵,但是如果现在从口袋里掏出温暖的手,会不会在拯救耳朵之前,先把手冻断了。
耳朵和爪子,先救谁?
“到了。”秦空的身影一滞,停在一片黑黝黝的建筑外。
纪宇风完全没记住路线,他倆从风城的徐建家出发不过是半小时前的事,怎么转眼就到了距离几百公里外城郊的一处老宅子面前。
纪宇风那时还没有发觉,他倆的速度比一般路人快出数倍,即便他眼中不过就是压马路式的溜达,外人却只能看见黑影掠过,分辨不出是机动车还是大型哺乳类动物。
三株高大的槐树种在小巷子的入口处,上面有几只乌鸦驻足,纪宇风仿佛能感觉到几道寒冷的目光从树丫上扫射下来。
富强民主文明……
纪宇风在心中默默背诵,然后就看见秦空居然在低头检查皮衣的扣子是不是扣好了?!
擦,这里面是什么大人物。
纪宇风还来不及问,他们已经走到了巷子的尽头,一道斑驳的大门横在他们面前,门头上隐约有题字,纪宇风揉了揉眼睛,这么黑他居然还看得清龙飞凤舞的字迹,只不过九年义务教育不教繁体。
门口两侧还蹲着两个破烂的石狮子。这个建筑风格,在四周矗立的写字楼里,格格不入。
院门紧锁,秦空门也不敲,双手往门上一推。
嘎吱。
你刚才不是还在整理仪容?现在就私闯民宅了?
纪宇风觉得秦空可能有点人格分裂。
院内正前方是一块照壁,再往里走,在东厢房侧面又能看到一处砖雕照壁,纪宇风清楚地看到上方两侧有龙头砖雕。
院子里的正房是个两层小楼,东西两侧和北边的厢房都是一楼。
主要的问题,这院子里黑灯瞎火的,看着不像有活人的样子。
纪宇风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视力变得这么好,东西厢房屋顶脊岭处的莲花砖雕图案他也看得见。
还有秦空右眼角下的一颗极小的泪痣。
“秦……哥。“纪宇风的声音小如蚊蝇。
“喊老秦。”秦空一抬腿跨进了正房。
纪宇风知道秦空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只不过这房子透着邪性,不然刚才他也不会忍不住喊了一声。
秦空嚓的一声划了根火柴,点燃了八仙桌上摆放一盏油灯,然后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取掉挂在墙上几盏灯上熏黑的灯罩,整个房间亮了起来。
“你来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在纪宇风身后响起。他膝盖一软,差一点跪了。
“啧。带了个孩子?”
秦空无奈地看了一眼脸色煞白的纪宇风。“没办法,不能留他一个人。”
啧啧。
纪宇风眼前赫然出现一张大脸。
是一个笑眉笑眼的老太太,脸上的皮肤像树皮一样布满了皱纹,身上有一层柔和的沉香味。
“坐吧,看把人家孩子吓的。”老太太缓缓地在八仙桌旁坐下。
秦空自己一屁股也坐下了。
“我说你,怎么也是人家长辈,照顾一下小孩子不行吗?”老太太摇了摇头,冲纪宇风招了招手,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
“他没过觉醒期。”
“知道,我又不瞎。”
秦空闭了嘴。
“我见到鬼王了。”
老太太的笑容停顿了一秒,“见到了?”
秦空用眼神示意了老太太要注意措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