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淳愚又说,“我们都当这口鼎的作用是将人、妖、鬼的灵气炼化成魔气,但却忽略了一个问题,它既然可以炼化人妖鬼,那它可不可以炼化魔族呢?”
杜含章目光一震,陡然想起了余亦勤那句林镜变了很多。
淳愚的猜测有点可怕,仿佛大家都是披着故人假象的阴谋家,但杜含章仔细想想,又觉得它好像解释得通一些疑问。
比如林镜几百年前就拉拢了无峥,却等到现在才开始着手复仇,从他眼下的实力来看,他根本不需要蛰伏那么久,只需要在过去的任意一段战火中来一招黄雀在后,就可以稳操胜券,但他却没有,这一点杜含章一早就觉得疑惑,但也没有找到不对劲的证据。
再有就是很微妙的一个点,千年前在人和魔族的对战中,他们居然是没有赢家的双输,这不符合战争的规律。战争必然会有输有赢,那么当年的大战到底是让谁得利了?
从表面看起来,人族哀鸿遍野,魔族被封印在荼疆,妖鬼两族似乎也不像赢家,妖族死了不少同袍,鬼族则在短期内数量剧增再锐减,都不是什么既得利益者,这局面委实挺古怪的。
眼下的魂丝有点将矛头导向鬼族的意味,杜含章说:“你是怀疑当年酉阳城阴谋的背后,另有其人吗?”
淳愚“嗯”了一声,竹林里突然开始狂风大作,他回头看了一眼来时的路,眼神迅速凝重起来。
“林镜进来了,你先隐到一旁,我试探一下他与鬼族有无干系,再找机会送你出去。”
杜含章没动:“不用了,这里的每一寸魔气都是他的耳目,我隐到哪里都跟没隐一样,我还是待在这里吧。”
话音刚落,林镜的笑声就伴着翻涌的乌云传了过来:“你可真是个明白人。”
杜含章看着他从云层里现出身形,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矜孤族人大概有作风直接的传统,淳愚多的没说,照面就是一句:“我现在知道你不是林镜了,你是谁?”
林镜眼底晦暗不明,脸上露出恼怒来:“笑话,我不是林镜,难道你是吗?”
“他不是,你也不是,”杜含章侧身拦住了淳愚,戒备道,“你的真身是妖族还是鬼族?”
落地的林镜冷笑一声,翻手撒下了一阵魔气做的箭雨:“想知道,自己过来确认啊。”
架免不了要打,嘴皮子功夫也不能被人压一头,杜含章本来想回一句“正有此意”,谁知道手一伸出来,木简却出现得颤颤巍巍,周遭的黑雾聚拢过来,蓦然和杜含章形成了拉锯。
方鼎对他的炼化开始得是如此突兀。
——
余亦勤不肯走,陆辰又来求情,沙安叮嘱过注意事项后随他去了。
按照所里的惯例,像方鼎这种能量场不稳定的东西,一般都存放在设有结界的独立地下室中。
夜里十点,工作人员将鼎放进上头交代的门牌号里之后就上锁离开了,剩下余亦勤面朝门口地坐在走道上,在他左手边的门上方,方形的监控里亮着一个红点。
这一夜,余亦勤守着这口鼎,而在地面上方,各个部门也还在马不停蹄地运作。
一组还在审韩华平,但他对自家传家的青铜器上的刻文记忆不清,所以依照他的口述画出来的万字符没法用。另一方面,王树雅的“诅咒”也一直没动静,弄得大伙不上不下的。
二组这边,陆辰还在审。问室奋战。
这次他们提审的是那只骨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和无峥同气连枝的缘故,它的生命体征变得更差了,精神虚弱而恍惚,有时还会答非所问。
陆辰给她看了无峥身上浮现虚影的视频,问她:“这是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骨妖说不知道,可泪水突然又从眼眶里滚了出来,陆辰问她为什么哭,她也不回答,一直哭哭啼啼地喊无峥。
“怎么说呢?”迟雁挑着夜宵中炒面里的鸡蛋碎说,“她这一段给我的感觉跟无峥灵魂出窍那会儿有点像,有点,嗯……分裂。”
陆辰的感觉没她这么敏锐,仰头点了两滴眼药水,只感觉出了烦躁。
这种被持续蒙在鼓里的日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凌晨三点多的时候,余亦勤打了个盹儿,恍惚听见杜含章在旁边推他,让他回家去睡。
他心里一喜,伸手去抓对方的手,可没想到扑了个空,他活活被手上的失重感给惊醒了。醒来后他长久望着那口鼎,第一次发现一晚上的时间居然这么漫长。
室外,黑暗和晨曦此消彼长,天光来的缓慢而无声。
翌日一早,段君秀就去了趟防异办的省部,后面跟着那个和杨午同级冷艳猫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