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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家者(121)

这使得他还没睁眼,心里就已经明白了,自己眼下倚着的人是余雪慵,这人醒了,那他想起过去的恩怨了吗?

杜含章在疑惑中睁开眼睛,看见余亦勤正在挥戟。

戟是一种战场的利器,长而沉重,耍起来大开大阖, 寻常不是飘若逸仙的美男子的标配,但它胜在雄浑霸道,一击下去势若千钧。

从前杜含章还是方崭的时候, 一度觉得这人配戟有点头重脚轻,后来看这人败尽了挑衅者,才转而觉得男儿也可以是威武而瘦削的。

威武的余亦勤与这把兵器分开几百年了,但他本能里还镌刻它的手感和分量, 入手感觉除了踏实,还有一种久违的欣喜。

他挽了个枪花, 将戟尖和戟尾调转,尖头沉沉触地, 搅起了一抹尘土。然后他翻了下戟杆, 戟尖斜溜出去, 在地上擦出了一条浅浅的直线。

他在直线的终点上握住戟杆,从后往前地抡起来,灰色的气流在旋转的戟身上爆开,迸射出去与头顶的火树箭雨狭路相逢,空气里霎时交击出了一阵震撼的爆响。

爆响之后又是一声,是余亦勤的长戟划完圆圈,回归原点似的拍到了地上。

矜孤族相传是神族后裔,族中每个人都有比鬼比妖的能力,更不提古旃本来就是他族战力的天花板。

魂魄得以拼齐的余亦勤的气力也在迅速回归,杜含章只听“轰”的一声,接着就见细白沙似的平整泥土上,登时裂出了一条蔓延出去的深长裂缝,一阵空濛的回声很快从裂缝下面回荡了上来。

这说明地下还有一个不小的空间,应该就是主墓室。

与此同时,在两人的头顶,爆响的位置燃起了一个团漩涡似的灰色火焰,直径将有两米,它像陀螺一样,硬生生地将碾压下来的枝桠磨成了灰烬。

脊椎骨状的箭雨强势落地,扎得地面仿佛是刺猬的脊背,地上一边震颤一边浓烟滚滚,只剩两人立身的地方还露着原来的泥土。

余亦勤站起来,戟尖点在地上,沿着身前划了半圈,在绞起了尘土里将右手反抱,搂住了杜含章的后背。

这一次不像梦里,一搂一个空,余亦勤的手碰到实处,脑中恍惚有千言万语,但开口时又成了哑然的一句:“你……还好吗?”

他的语气明显变了,平静里多了种犹豫和关心。

杜含章听进耳里,心里隐约有数了,他吸了口气,按下疼痛说:“还好,死不了,先出去,咳……出去再说。”

其实下去也行,段君秀已经说了开墓的方法,但他现在的状况,下去了是个累赘,杜含章选择先出去摊牌。

周围的火树又开始蠢蠢欲动,树杈从“脊椎”的骨节缝里钻出来,吱吱咯咯的,摸不清是想干什么。

几百年没戴面具,余亦勤有点不习惯,觉得它遮挡视线,边取边“嗯”,同时耸了下肩膀,将杜含章往上提了一点:“那你搂着我,我带你出去。”

杜含章心情霎时复杂,笑了下,语气像嘲讽又像自嘲:“上次你也说要带我出城,结果呢,照着我心口就是一枪,你说我还应该相信你吗?”

对应的记忆袭上脑海,余亦勤心里有点痛,手指不由一蜷,抓住了他背后的衬衫,顿了顿说:“只要我还是我,我就不会害你,有话出去了再说吧,我好看看你的伤势。”

他说的情深义重,可事实又令人失望,杜含章盯着他的侧脸,像是想透皮透骨,看穿他的内心。

余雪慵和余亦勤,模样其实很相像,就是余雪慵的五官的特征要更清俊一些,睫毛长、眼睛亮,看起来温润而无害,十分具有欺骗性,杜含章觉得他还是把面具戴着得好。

但是如果他想害自己,眼下丢下自己就行了,犯不着惺惺作态。

杜含章权衡了一下,还是伸手搂住了余亦勤的脖子,如果有的话,他其实很想听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再有就是不管杜含章承不承认,实际上在他内心深处,他就是很渴望碰触这个人——这是他的妄念。

余亦勤感觉脖子上一紧,立刻背稳了他,戟杆斜握着就往上跳。

阵法像是有所感应,那些树刺登时暴涨,横七竖八地交刺过来。

余亦勤甩戟横扫,戟尖上喷出一只灰色的气态长尾鸟,它做了个仰头嘶鸣的动作,随后绕着两人飞起来,所过之处的树刺纷纷被扫落,两人迅速拔高,一跃冲破了树根和火海,踩上了最上面的九宫八卦。

随着他的出现,三层阵法错乱交叠,它们相互干扰又相互加持,导致火海上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余亦勤回到了原来的身体,新老记忆还没厘清,神智并不太受阵法干扰,因为他现在想要的是离开这里,所以余雪慵那个和方崭一起喝汤的梦慢慢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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