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渡寒潭(85)
——你太高看自己了绪自如。
你想想那个仙仙,才十多岁,昨天中午还言笑晏晏地喊着你哥哥。
你真的能够一剑把这个小女孩捅个对穿吗?你虽知道她不是真实存在的人,可是你真的能做到吗?
绪自如闭上眼睛,手指反复揉搓着地上的枯草。
虽然他的不管怎么推,这件事好像除了宴清河也不会有别的人会做,但是他感情上总不愿意相信。
大师兄手染血污,这不应该,也不可以。
承认是自己杀的人都比要承认是宴清河去屠人满门要容易得多。
绪自如睁开眼睛,垂头拣了几根枯草在手中,他用手指揉搓着枯草,把柔软叶片状的枯草揉搓成细长的形状。
他脑中在缓慢又沉静地思索——剑。
对,剑。
宴清河用剑,剑身轻盈,宴清河的剑姿也像惊鸿掠过水面般轻盈。
可何枕死时的胸前那可怖的刀伤,绝不是用剑刺出来的。
绪自如面色冷静地坐在枯草上搓细杂草。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大牢内安静万分,连老鼠爬过的声音都再听不到。
绪自如疑惑地侧头刻意安静的听了片刻,他脸色凝重,把凝成一根僵硬的杂草拿起来走到牢门口。
地牢幽深,抬目往前往后看去都幽深的像是一条无人前来的深渊。
绪自如伸手把牢门口的锁拽了拽,用自己辛辛苦苦搓出来的杂草去戳锁孔。
衍水城一直富饶安泰,他待着的这间重犯地牢平日里应该一直闲置,所以门口锁算不上多精细。
何况绪自如以前乱七八糟的事,做的实在多。
有一次路上见着野山鸡,逮走在路边烤了吃,火才生起来,几个村霸拿着锄头来抓他,说他是偷鸡贼。
绪自如嘴皮厉害立刻舌战村霸起来,只说鸡从天而降直接飞到了自己怀里,老天爷赏的鸡,也没见着刻了谁的名字,便是自己的。
村霸讲不过他,逮着他关押了起来,还抢了他包袱。
绪自如被关了好几天,被放出来后,便勤学苦练了好一会儿的开锁本领。
这开锁最厉害的本事,讲得不是身上带了千八百个开锁的工具、见到哪种锁便用哪种工具。
讲究的是赤条条只身一人被困,在所困之处找到任何能够开锁的工具。
所以说,之前绪自如为了自己一个人能够好好活下去,实在是学习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技能。
大牢锁不难开,绪自如戳软了好几根捆搓好的杂草,终于把这门锁给捅开了。
他推开老旧的地牢们,面色沉静地朝外走去。
他想自己应当在牢中待的算不上久,此刻最多也才日落时分。
牢中狱卒此刻可能是晚膳时间,聚在一起的较多些。
绪自如压轻自己的脚步声,正想着应该怎么蒙骗过关,出地牢大门口应当也守着狱卒……
绪自如垂眸看了看自己的手掌,他还试探性地比了比,想自己一个手刀下去,能不能一下砍昏一个。
却没想到他竟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地牢大门口,绪自如的脸色越走越凝重。
等抬头见地牢入口处,在光影中也不曾看见一人后,他疾步走了出去。
清晨出门时,衍水城还是个艳阳天。
因为庙会节日将近,衍水城大大小小的街道上都似模似样地挂上了红色的小灯笼,偶尔还能见这街道上缀了一排的红色流苏样祈福纸。
阳光下见着只觉得喜气洋洋、热热闹闹。
这会儿衍水城竟然下起小雨来,雨不算大,淅淅沥沥地笼罩住这座几个时辰前还喜气洋洋的城市。
绪自如冒着雨往前行,平日繁华异常的街道上此刻空无一人。
衍水城像是变成了一座死城,全城静得只有绪自如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只剩细雨滴落在地上的声音。
绪自如在水中走着走着不由得加快了脚步,他绕过地牢口这条僻静的小巷,走到繁华闹市区。
细雨淅淅沥沥地下,闹市区悬挂的好几排大红色流苏祈福纸被细雨淋得脱了色,颜色泛起白来。
雨势不算大,纸上吸饱了水变得沉重,开始往地上坠去。
绪自如在烟雨蒙蒙中沉默地往前走,他走过那一排祈福的纸上,吸饱了雨水的祈福纸贴上了他额头。
绪自如伸出两只手指捏开黏在自己额头的红纸,沾水的红纸脆弱,轻轻一捏便碎在绪自如的指腹上。
绪自如走路的步子慢了下来,他一边指腹搓揉着手中粘稠的纸屑,一边沉默着思考现状。
细雨如丝,把衍水城笼罩成雾蒙蒙的一片。
绪自如在雨中面色沉静地走了一路,耳边听见了除自己之外的脚步声。
绪自如抬目朝自己前方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