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渡寒潭(71)
绪自如沉默。
柳叔又补充道:“你若见到,你便会知道它就是女娲石。”
绪自如脸上再没装模作样的少年做派,他沉着一张脸,因为思虑过多,脸上表情显得有些冷酷。他手指在藏书阁的木制地板上有些烦躁地叩了叩,“哒哒”的手指敲击声在这座寂静的藏书阁内回想。
他沉着嗓子问:“我若是找到女娲石后,又该如何出梦?”
柳叔说:“告诉持有女娲石的人真相,让他在梦中最快乐的时刻接受女娲石的指引。”
绪自如沉吟:“他若就是不想出去,又如何?”
“……”柳叔眉头微微蹙了起来,“或许乐极、悲极、恨极时都可受指引而离开。”
绪自如闻言没忍住弯起眼睛笑了下:“那显然后两者比较容易达成啊,谁愿美梦清醒?”
柳叔看了他一眼,他张嘴似想要说话,犹豫半晌后叹出口气,最终还是没说出来。
绪自如盘腿而坐,双手抓着自己脚踝,身体微晃,他笑着说:“从前我小,跟着一个整天没什么事、闲坐着看书的人学易经。学了不少年,阴阳五行、伏羲八卦都学得烂熟于胸。后来我学成离开,外出给别人算命,算得准到人人称我为半仙。现在我想,这个教我算命的人或许才是个真正的半仙?”绪自如歪歪头,看向满头白发的柳叔。
柳叔大笑了两声,也不搭腔。
绪自如从地上站起来,他伸手拍了拍袍上的沾上的灰尘,嘟囔:“不早了,我得走了。”
柳叔沉默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绪自如走到藏书阁门口,开门前有些调皮地回了个头,他笑:“柳叔,你看你知道这么多别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柳叔眉头微微挑了起来。
绪自如大笑:“您年纪想必也不小了吧?看着还挺年轻!”他说完打开门跑了。
“这小子!”柳叔嘿了一声,见人跑的快,在月光下刹那便没了影,他无奈地摇了摇头,举着烛灯又渐渐消失在了藏书阁内。
绪自如一路踩着月光走到了宴清河的小院。天极门内向来不见四季,阴雨天也从未有过,每日白天醒来日光便照到门内所有地方,夜晚时月光也亮,黑暗无处遁形。
绪自如一路思考良久,脸色沉重,走路的步子也又重又慢。
刚进院内,就见宴清河在满目月色下沉默地独坐着。他坐在院子内一处养着鱼的水塘边,一身素白的长衫,披着头发,像一抹游魂似地坐在水塘前。
绪自如走进院内时带来的动静,让坐在水塘前的宴清河微微侧了侧目。随后他便收回目光,手中捏了几颗鱼食,往水塘里轻飘飘地撒了过去。
绪自如夜晚见宴清河魂似的坐在那里,犹豫片刻后,心里突然起了个主意。他走上前去,打了个招呼:“师兄,大晚上喂鱼呢?”
夜里池塘水面被月光照得像是镀上了一层薄银,水下几条锦鲤穿梭晃着尾巴来抢食。
宴清河又扔了几颗鱼食,不急不缓地“嗯”出了一声。
绪自如坐到旁边的石椅上,盯着水下的游鱼,斟酌了会儿用词,出声问道:“师兄,我一直挺好奇的。”
宴清河不急不缓地给池水里的鱼喂食:“嗯?”
绪自如笑:“你整天这副样子,到底有没有快乐过啊?”
“有。”宴清河手上喂食的动作不停。
绪自如转头看他:“比如什么时候?”
宴清河把手里的鱼食全部丢进了水池里,他捏着鱼粮的手指轻轻弹了弹还残留在指腹上的鱼粮残渣,淡淡地开口道:“此刻就挺开心的。”
绪自如没忍住笑:“大晚上不睡觉,喂鱼很开心吗?”
宴清河转头过来看他,浓密的睫毛微垂,一双眼睛内像是盛满了天极门无数个夜晚的月光,他眨眼的速度缓慢,嘴角也轻微的勾了起来,在夜色中一直有些略显苍白的脸好像也稍稍灵动了些许。
宴清河眼角微弯,平静的神情中带着几分愉悦几分漫不经心,他笑道:“那倒也不是。”
绪自如挑眉好奇:“啊?”
宴清河略微挪动了下自己的身子,他凑近绪自如,斯文万分地在绪自如额头上轻轻地印下了一个吻,然后慢条斯理地开口道:“小绪,是你在这才让我开心。”
宴清河亲完后就坐回身子,微微侧了侧头盯着绪自如看。
绪自如觉得有些好笑,他伸手摸了摸自己被宴清河嘴唇触碰过的额头,宴清河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个木头,但是他的嘴唇仍旧柔软。绪自如垂了垂眼睛,好半晌,对着宴清河露出了一个十分灿烂的笑容:“我让师兄开心吗?”
宴清河微微侧着头,沉默而又温和地在月色中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