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样是以十方刹教的办法,银绒发现,结界内也的的确确再没有任何一只妖,他是真的走了。
但结界的主人再虚弱,也是城阳老祖,仍旧挡得住其他人,如今房间里一片静谧,只听得到城阳牧秋均匀的呼吸声,天已快亮了,依然没有醒过来的预兆。
银绒干脆跪趴在床上,撅着屁股,托腮看着自家炉鼎的脸。
除了偶尔腹诽“老处男”之外,银绒很难把城阳牧秋和“老”字联系在一起,青年高大英挺,安静阖目养神的时候,少了那股刻入骨髓的威压,竟还有些岁月静好的清隽意味。
银绒深深地望着他,而后发现,把一个人看久了,竟反而看出陌生的味道来。
“你真的,是我的杀父仇人吗?”银绒喃喃地问。
十方刹甫一离开,便有几位属下接应,其中便有曾‘绑架’过银绒的马妖马通达,“大人,事情可顺利?少主答应了?”
十方刹答非所问:“答不答应,取决于他信不信我,但解开束灵环的法子已经告知了他,即便不信,也由不得他不答应。”
这一番话听起来跟绕口令似的,马通达没大明白,挠头道:“大人自有决断,我等听命行事便是!”
十方刹在心里骂了句蠢货,但心情颇好:“此事告一段落,暂且打道回府。”
马通达:“那琵琶镇的布置呢?”
十方刹:“一切照旧。”
马通达:“经过今日的事,不怕打草惊蛇吗?”
十方刹已被他问得有些不耐烦:“妖族人族向来势不两立,任何一只妖都分得清里外。呵,何况,少主到底年轻,略施小计他便信了七八分,那一腔孤勇,还真有些像他年轻的时候……总之,他亲口答应本座,今晚之事,不会向任何人透露半个字,你且把心放到肚子里。”
等邻居家的鸡叫了三遍,城阳牧秋才终于悠悠转醒,一睁眼,便看到银绒放大的脸,那双向来澄澈的琥珀色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
而且,房间里竟残留着一丝……妖气!
虽然被掩饰得很好,可城阳牧秋何等敏锐,立即察觉出,这妖气的主人至少在金身期以上,联系到银绒的状态,不由得心中担忧:“你——”
可一个“你”字刚脱口而出,城阳牧秋便陡然顿住,如今不比三百年前,存于世间苟延残喘的大妖寥寥无几,而近一年来,又有妖族几次主动联络银绒,该不会……
城阳牧秋心中一动,彻底咽回了那问话,不知怎么,他很怕银绒会若无其事地说昨夜无事发生。
“?”银绒,“你想说什么呀?”这人怎么说到一半就住了口,莫非是睡糊涂了?
城阳牧秋摇摇头:“无事,现在什么时辰了?”
银绒:“巳时了,太阳都晒屁股啦!”
城阳牧秋“嗯”了一声,便要起身,却被银绒一把按了下去,“你身体不舒服就先躺着。躺着听我说。”
银绒如今是半妖形态,甩着大尾巴,撑不住困意似的打了个呵欠,“昨晚你睡过去的时候,来了只很凶的大妖,自称是十方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妖将——张口就叫我少主,还说你是我的杀父仇人。”
“哦,对了,他还要我杀了你。”
第七十八章
银绒:“……你怎么这样看着我,为什么不说话?”
城阳牧秋默了默,才缓缓道:“十方刹说你是相魅的儿子,应该不会空口无凭。”
银绒“喔”了一声,又把昨夜十方刹给出的理由一五一十地告知,城阳牧秋:“你不信他?”
银绒盘腿坐着,甩了甩尾巴尖儿,“也不是完全不信。”
城阳牧秋心下一沉,就听银绒说:“但我更相信你。”
“我不会为了一个陌生人的话,就对你痛下杀手。”
城阳牧秋:“……”
城阳牧秋猛然起身,一把将银绒搂入怀里,大手在他头上揉了揉,把他头顶狐耳的毛毛都揉乱了。
银绒手脚并用地从他怀里挣扎出来,因为一番反抗,白生生的小脸上染上一层粉红,他抖了抖头顶狐耳,一边整理头发,一边哼:“别急着感动,本妖还有话问你!”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银绒成了那个发号施令的人,城阳老祖在他面前丝毫没有架子,望着自家小狐狸精,配合道:“必定知无不言。”
银绒:“你真的亲手杀了妖王?”
城阳牧秋:“是。”
银绒抿了抿唇:“那你觉得,我会是他的孩子吗?”
城阳牧秋断然道:“不是。妖王所有在鹿吴山上的姬妾、子女都被我手刃,没留一条活口,而你又是东柳前辈从鹿吴山捡到的。”
说实话,如果他真是相魅的孩子,面对这位杀父仇人,银绒还真的不知道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