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秦拂却几乎能想到那时他的处境有多严峻。
一个别无依仗、师尊入魔、被人忌惮的少年。
况且他还有一个几次三番想带他入魔的师尊。
若是来自于别人的臆测和诋毁还能无视的话,那么一个入魔之后还几次三番想带他回魔界的师尊便是实打实的危险。
他只轻描淡写的说了个“几次三番”,可秦拂却几乎能想到里面有多少危险。
还没入魔的墨华为了找她,梦引术都用上了。
她忍不住问道:“他为何要带你回魔界?”
天无疾看了她一眼,道:“他觉得我资质不错,修道是埋没了我,说我若是修魔的话,日后必然前途不可限量。”
秦拂哑口无言。
她又问:“后来呢?”
天无疾想了想,突然笑了一下,说:“后来我觉得宗门呆的不舒服,也觉得应付总想带我回去的师尊有点麻烦,就离开宗门出去乱逛了许久,出门第一年遇到了我那位挚友,他是个无门无派的散修,我是个宗门不想认的修士,干脆就结伴同行,那段日子过的还算舒服。”
秦拂看着他,忍不住也笑了出来,可想起他口中的那位挚友后来入魔被他亲手所杀,那笑意就又僵在了脸上。
她不再说话,默默地看着天无疾。
天无疾丝毫没有讲故事的天赋,哪怕说他自己亲身经历的事情,都能说的干巴巴的毫无感情。
他说:“再后来我又回到了宗门,发现我那个入魔的师尊想对宗门动手,师尊发现我回来之后又想让我修魔,我想杀了他以绝后患,但我那个朋友怕我弑师之后被人忌惮唾弃,便和我约定,他帮我杀了那个人,我日后应承他三件事。”
他说着,忍不住吐槽道:“其实我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我怀疑他就是想骗我欠他人情,所以刻意做这么个约定。”
秦拂却没有笑。
她想起他之前说过的话。
他的挚友入魔了,而他的师尊持剑站在他面前。
她几乎能想到后面会发生什么,可她仍旧轻声问:“后来呢?”
天无疾:“后来那小子在完成约定之前入魔了,让我在他失去神智之前杀了他,他死了之后,我只能亲自动手杀了那个人。”
他淡淡道:“他这辈子都想让我欠他一个人情,眼看着机会就在眼前,可没想到他自己不争气,硬生生错过了。”
秦拂看着他,犹豫片刻,起身按住了他的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轻声道:“阿青,都已经过去了。”
她的声音温柔的像一缕轻风。
天无疾肉眼可见的一愣。
那温柔的声音又柔声问他:“所以,你魔气入体是因为你的师尊。”
天无疾定了定神,下意识的答道:“是,他一心让我修魔,他的魔气与我的灵力同根同源,他以此为凭借,身死之前将一身魔气灌入我体内,我便是因此魔气入体。”
不知道是不是秦拂的影响,他最后那句回答的潦草非常,十分仓促。
可秦拂知道这一番话意味着什么。
杀友弑师,魔气入体,灵力尽失,他身上的种种单单拿出一件放在任何人身上都会压的人喘不过气,可偏偏这一切都发生在了一人身上,而这个人不但活的好好的,还云淡风轻般的讲着自己的经历。
如同在说别人的故事。
秦拂突然觉得面前这个人和自己格外相似。
如果没有那个话本,没有那三个月的预警,那么他故事中的那个阿青是否就是以后的秦拂。
而她能做到他这般吗?
她做不到。
她自己都觉得做不到的事情,面前这个人说的云淡风轻。
秦拂不知道哪里来的冲动,突然伸手抱住了他。
抱住他的那一刻,前几日在这个院子中看着天无疾脸时那种让人莫名面红耳赤的感觉再次袭来,秦拂浑身一僵,突然意识到不妥。
然后她伸手掩饰一般的用力拍了拍他的背,又很快松开他,鼓励般的说:“没关系,一切都过去了,我们两个一起想办法,总能让你恢复的。”
仿佛刚刚所有的动作都只是出自于鼓励一般。
天无疾愣了愣神,突然勾唇笑了笑,说:“对,有办法的。”
他一笑,连天都敢怼的秦拂顿时觉得浑身不自在,如芒在背一般坐立难安。
面前这个人仿佛一颦一笑皆可如画,夺人心神。
这个念头出来之后,秦拂又立刻开始唾弃自己,觉得自己简直禽兽。
人家在这里出于信任推心置腹的讲自己的过往经历,他说的云淡风轻,但有耳朵的人都知道这样的经历对于普通人来说意味着什么,换成一般朋友怎么着也该开解一二,怜惜一下,可她倒好,开解完了,怜惜完了,就开始馋人家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