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98)
“再后来,承蒙皇上错爱,使得奴才性命无忧,衣食有保,奴才又怎会背叛皇上?”
“那日……全怪奴才脸皮薄,看见有人闯进来便惊慌地失了理智,看清楚了是苏大人更是觉得羞愧难安,才冲撞了皇上……”
“但奴才与苏大人之间清清白白,请皇上明鉴!”
说完,林司衍又重重地磕下一头。
“哦?”齐策眉梢一挑,有些漫不经心道,“那你是觉得,跟朕在一起是上不得台面的事?”
“不是!”林司衍抬起头来,急急反驳道。
“奴才……”林司衍咬了咬下唇,“奴才虽不才,但幼时毕竟也拜读过几本圣贤书,知道此事……知道男女相交方是正途,奴才最初的确是觉得不好,但奴才想的是皇上贵为九五之尊,奴才不过是罪人之子,实在是配不上皇上厚爱,但皇上对奴才那般好,奴才夜里手脚冰凉,皇上非但不嫌弃,还拥着奴才,给奴才捂手暖脚,奴才又岂是之恩不图报之人?”
“你这些话倒是说得冠冕堂皇的,就是不知有几句能信。”
齐策看着林司衍,缓缓道。
“奴才所言句句属实,若有半点虚假,奴才愿遭天打……”
“免了,朕不信鬼神。”齐策打断林司衍,话锋一转,“听说,你跌落悬崖那一个月里,苏泊云与你在一起?”
林司衍心下一惊,却依旧维持着声线:“是。”
这事狡辩不了,当时何琛那几人都看到了苏泊云背着他出来。
“都做了什么?”齐策似乎坐地有些累了,向后靠在龙椅上,他脸上没了惯常的严肃,眉目舒展着,看着有几分慵懒,声音也听不出喜怒来。
“奴才与苏大人皆被山下的村民所救,奴才与苏大人身无分文,便给村里的孩子们教书作为报答。”
“你腿伤了,需要苏泊云背着,那这么说,你们便是日夜相对了?”
“不是……苏大人只是好心,来往送奴才而已,奴才与苏大人并不在同一个屋里住。”
“是么?”齐策拖长了声音,停顿了片刻,才继续道,“但是苏泊云在牢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啊……”
林司衍神色一慌,第一反应便是齐策对苏泊云用刑了。
“奴才不知,但奴才所言确实无半点虚假。”林司衍很快反应过来,正色道。
但齐策本就盯着林司衍,林司衍虽然掩饰地快,齐策还是看到了他眼中那一瞬的惊慌。
齐策突然感觉有些累了,他看着似乎又消瘦了一圈的林司衍,突然不想再追究那些事了。
齐策淡淡地敛了眉目,他看着大拇指上的那个羊脂白玉扳指,语意不明道:“罢了,你既如此信誓旦旦,那朕便再信你一次,下去吧。”
这白玉扳指直径不过女子的两个小指头宽,通体呈乳白色,色泽晶莹温润,细看起去,小小的扳指上不仅题了字,还雕刻着一副双龙逐珠图。
齐策另一只手慢慢摩挲着这象征着皇权的扳指,心头却有些疲惫。
小时候母后总是疯了一般地拽着他,耳提面命,要他文韬武略,要他样样领先,要他成为天启的王,她说,当了帝王,便什么都有了。
他也认同,并一直深信不疑,直到……遇上林司衍。
他可以用权势分开两人,可以用权势逼迫林司衍留在他身边,但他想要的不是一具空壳。
齐策揉了揉眉心,疲倦地闭上眼睛。
等他再次睁眼时,却看到林司衍仍安安静静地跪在地上。
“怎么?还跪上瘾?”齐策顿了顿,想到什么,讽刺一笑,“朕一向公私分明,苏泊云擅闯御书房,以下犯上,该怎么判便是怎么判,你跪在这也无用。”
“奴才知道。”
“那你还跪在这作甚?”
“奴才方才亦是擅闯了御书房,还越俎代庖,是以,奴才想请罪。”林司衍毫不畏惧地直视着齐策,漂亮的桃花眼中黑白分明,像是两颗至清至明的琉璃。
明明这人是跪着说话的,明明这人口口声声自称着“奴才”,却让人感觉不到半分卑微,或许是那清明的眉眼,或许是那挺直的脊梁,看着反倒更像外头的玉树琼枝,冷傲矜持。
饶是齐策见惯了人,也不得不在心底叹一句,林家的男儿,确实好风骨。
但齐策惯来喜怒不形于色,他将惊叹尽数收进幽瞳里,淡淡扫了林司衍一眼:“既然如此,那便自请去囹圄听候发落吧。”
林司衍却依旧跪着不动。
“这又不肯了?”
“奴才认为……皇上会更喜欢奴才另一种请罪方式!”
第82章
五步一盏的烛火,照得御书房灯火通明。
林司衍自顾自地站起来,目光扫过一旁的景镇瓷花瓶,他抿了抿嘴,径自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