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195)
……
城外,直至日暮,轰鸣的炮火声才逐渐停息了下来。
夜里,何琛交代完所有的事宜,这才有空赶去看林司衍,他去的时候林司衍还在昏睡——他身子弱,伤口处理完便开始发热,这会儿又变成了高烧不止。
屋里只有一个士兵在守着林司衍,来的路上已经有人跟他说了,是城上一个弓箭手救的林司衍,若不是这弓箭手,那三支利箭下去,林司衍必死无疑。
何琛看着那面生的士兵,仅是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身为一个将领,习惯使然,他下意识地想,那么好的箭术,怎么会只是一个士兵?但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很快便被他抛在了脑后,于是何琛只问了那人是那个队的,下去自行去领赏,而后便打发人走了,“出去吧,这里不需要你了。”
站起来的士兵没有动作,何琛不由得转眼看向他,片刻后,那个士兵才低头行了个礼,退下了。
何琛没再追究,目光落回到林司衍身上,林司衍唇色惨白,脸颊上显着不正常的红晕,何琛拿下敷在林司衍额头的帕子,伸手贴在他额头上感受了一下,还是有些烫。
他将帕子洗净了重新敷在林司衍的额头上,在床头坐了片刻后,脱了鞋袜,躺在了林司衍的身边。
身边的人睡得沉,无知无觉的,眼圈红得厉害,应当是取箭时哭的,在清醒的状态下硬生生地拔箭,那痛苦可想而知。
何琛想着来时手下的话,眼中划过一丝冷意。
第165章
双方连续交战了七日,所谓“抗兵相若,哀者胜矣”,雍州逐渐扭转了局势,而早前曹军军中无粮,战马吃没了,便开始以人充饥,此时不知怎的,又突然爆发了一场瘟疫,瞬间死亡了数万人。
雍州。
“如何?”林司衍看着何琛,忍不住发问道。
“襄城守不了几天了,皇上让我们死守即可。”何琛收起纸条,淡淡道。
林司衍松了一口气,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道:“曹军出了瘟疫,此时自顾不暇,不出两月,应当就会退兵投降了。”
“嗯。”何琛点了点头,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他解开林司衍的衣襟——这几日但凡何琛有空,都是由他亲手给林司衍换药的,林司衍此时倒也习惯了,任由何琛解他的衣裳。
白色的纱布一圈圈解开,露出里面狰狞的伤口,“十字”的伤口被缝了线,此时缝线的地方都泛着红,有一些结痂的痕迹。
林司衍皮肤白,这些年在宫里也没受过什么苦,细皮嫩肉的,显得那伤口愈发得难看。
“应当会留疤了。”何琛手上动作不停,淡淡说道,听不出什么语气。
“我又不是女子,计较着留不留疤做什么。”
林司衍垂着眼睫,这伤是他需受的,比之他所做的,留这疤实在是不算什么。
何琛抬眼凝着林司衍片刻,张了张口,却终究是没再说什么。
南明投降的战书来得比林司衍他们想象的要早,十日后,曹军便撤退了,半个月后,齐策留下裴墨善后,自己领着一半的军队率先回了雍州。
雍州以何琛为首的一帮文武臣早早便在城下恭候齐策的到来,林司衍也站在其中,各个脸上洋溢着胜利的喜悦。
不多会儿,便见到与天相接的边际线上缓缓出现一面赤红色的大旗,大旗迎风招展,上面绣着一个龙飞凤舞的“齐”字,紧接着,一队人马渐渐出现在众人的视线之中。
城下的众人欢呼一声,何琛的唇角也浮现一抹笑意,他淡笑着,没去制止,只是目光触及身侧的林司衍时,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那行军队在众人的注目下愈行愈近,直至走到众人跟前。
林司衍与众人一样看着齐策,正巧触碰到齐策看着他的冷厉眼神,嘴角的笑意徒然僵住了,他默默地收敛起笑容,垂下眼睫。
何琛领着众人向齐策行礼,齐策坐在马上,面色沉静,瞧不出喜怒,他翻下马,扶起何琛,道:“诸位辛苦了!”
众人自是推辞,君臣简单寒暄了一番,待众人要迎着齐策进城时,齐策却转了脚尖,缓缓走到林司衍面前。
齐策站定在林司衍的面前,他脸色微沉,黑眸幽深,似是一汪沉沉的幽谭,一眼望不见尽头,众人皆是摸不着头脑,唯独何琛捏紧了手掌,目光紧紧地锁着两人。
片刻后,齐策在所有人都诧异的眼光中扇了林司衍一巴掌,那一巴掌扇地很重,足用了他七八分力道,林司衍直接被扇地掀倒在地,白皙的脸颊上瞬间浮现五指深红的手印。
“皇上——!”何琛忍不住低声喊道,他下意识地想要过来,却被齐策凌厉的目光给硬生生止住了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