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172)
林司衍心中有疑,推门进了院子,却发现主屋的门被封了条子,落了锁,锁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灰尘。
林司衍看着这神秘的院子,眼中若有所思,折回身叫守在这儿的太监拿钥匙来。
若是原先的林司衍,他必不会去探这秘密,但许是这日子过于乏味了,林司衍才被这神秘挑起了点兴趣来。
原本守在这的老太监已经告老回乡了,新上任的太监也不清楚这儿为何锁住,只知道眼前这人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不说讨不讨得好,反正惹怒是不行的。是以,新上任的太监听到吩咐后,脸上堆着笑,麻利地找来钥匙,将门打开了。
封尘已久的门被打开了,扑面而来一股灰尘,林司衍掩鼻后退了几步。
里面沉积的灰尘随着闯进去的风飞舞,悬浮的尘粒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透彻。
林司衍挥手让旁边的太监下去,自己一个人进了屋里。
室内的陈设一览无遗,正对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侧边一展屏风,墙上两幅山水松竹墨画,陈设简单雅致,窗台上摆着两瓶白瓷玉瓶,玉瓶中的花儿早已枯萎垂下,辨不清它原本的花种,林司衍想着,这间屋子原先的主人应当是个随性淡雅的人。
林司衍随意扫了一眼,见书案上文房四宝俱全,不由得走了过去。
凑近了,才发现案上还铺着一副画好了的画,画上的少年容貌俊美,半阖着眼眸,神情闲适,懒懒地躺在山坡上,底下的衣裳被压皱了也不在意,少年口中还叼着一根甘草,一袭淡青色的翠竹锦裳合身贴在身上,不羁风流中又带了点儒雅。
林司衍本是随意一看,但在看清画上的少年时,眼眸不由得瞪大了——这画上之人竟与他大哥有七八分肖像!
林司衍心中惊骇,也顾不上画上的厚厚积尘,直接用袖子将灰尘擦去,画像清晰了,却越看越觉得是大哥。
这山庄中,怎会有他大哥的画像?
但他大哥素来端庄,言行举止皆是秉承君子作风,不会如这画上之人一般风流做派。
林司衍敛眉,可若是这个人不是他大哥,那又会是谁?
难道这世上真的会有两个如此肖像之人?
林司衍心中惊魂未定,他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被遗漏了。
“公公。”
周顺轻脚出现在门口。
林司衍按下心头的万千思绪,收了画,抬头看向周顺。
“大理寺传来口信,福来想见您一面。”
*
大理寺的牢狱仍是那样昏暗潮湿,林司衍随着小卒一直行到最里头。
小卒朝绑在木架上的人泼了一盆盐水,向林司衍行了个礼,便悄然告退了。
林司衍冷眼看着幽幽转醒的福来,慢慢道:“想通了?”
福来从枯草一般的乱发中看清了来人后,发出了“嗬嗬”的两声怪异笑声,脸部的动作牵动了上面纵横的伤口,刚结好的痂又裂了开来,里头暗色的血液顺着伤疤流了出来,看着分外的恐怖。
福来没有回答林司衍的话,反而奇怪地问:“咱家听说,皇上近来越发地宠你,都快赶上唐明皇君王不早朝了?”
福来的嗓子不知被什么弄坏了,声音拖拉着,犹如卡着钝刀发出来的一般,听着异常怪异。
“你命不久矣,托人来让我见你一面,要说的就是这个?”林司衍神色冷漠,语气淡淡道。
“呵呵,自然不是,咱家只是觉得可笑。”
林司衍冷眼看着,没有搭话,福来等了半天也没见林司衍问他,只得自己接下去说。
“咱家觉得你可笑,你林司衍心心念念着为父报仇,杀尽了背信、陷害你林家的人,可却一直对着罪魁祸首展颜欢笑,承欢榻下,哈哈哈,林司衍,你说你可不可笑?”
福来似乎是牵扯到伤口了,又咳了几声,“你说,你那在棺材板里的父亲,要是知道他有你这么一个‘好儿子’,会不会气得连那棺材板都盖不住?”
林司衍隐在袖中的拳头猛然紧握,脑中那盘旋已久的模糊猜测左冲右突,却又始终找不到一个清晰的真相,心中焦虑狂躁之感顷刻而起,却又被林司衍强行按捺了下去,林司衍面上却不动声色,问道:“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福来幽幽地重复了一遍,而后笑道:“真是可怜!林司衍,你不会真以为单凭那些所谓的人证物证和詹槟等人的袖手旁观,就能将你林家压得毫无反抗之力吧?如果是这样,那真不知道你是太高看了何劲、苏格这些人,还是太低看了你爹!”
福来说的话虽然刺耳,却如一道惊雷,将林司衍给震醒了。
是啊,他父亲是谁?
他父亲是才德皆盖一国的国士!是位居相位二十载,无人能撼动的林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