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下里安静得出奇，所有宫奴都已散去。眼前，正殿最上的冰晶宝座上，坐着一个着黑色纱衣的女人，正笑中带着冷意看着她。对视了几秒，将手往冰座上敲了几敲道：“过来啊。”

“阿姐？”她慢慢地走上前去，盯着那女人，“不，你不是阿姐。你把阿姐藏哪里去了？！”

“我怎么不是？”黑衣女子仰头放声大笑，一瞬间冶如罂粟，目中显出几许得意之色。“洛小姐一向高高在上，难得见你判断失误一回，多么精彩的场面呐！”

“我阿姐不是这样的，你不过是易容，要么就是你要了她的面皮。”她忍着怒意说完这一句，手持短刃对准眼前的人，目露坚韧，话音刚落，便如疾风朝她而来。

寒湘江倒是有意不避开，果见她拿刀尖挑自己耳后的皮肤，便索性叫她划了一道。

“你！？”一道血痕殷然晕开，伴随着的是黑衣女子妖冶的笑。那双眼睛离她那样近，她的声音，她笑时的样子，她的眼睛，全然就是洛湘江。

没有假面。

“哦，不过你这功夫还是没什么长进，看来那老家伙没把你关出个什么名堂来。”她轻佻地伸出一根纤长的指甲，带了法术轻轻一抹，便将那道伤口愈合无痕了。

洛星夜怔然后退。

“无语宫的宫主，阿姐？”

“有什么问题吗？你这不谙世事的毛孩子，被关了好几年，还当一切照旧呢？”她的眼中露出愤恨之意，笑得讽刺。

“阿姐你，”

“我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哈，你是想问这个吗？”她冷笑了两声，“你不觉得这样问十分可笑么？你未经历过我的一切，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那阿姐不能告诉我吗？”她微微皱眉，“从小到大，我们关系也是很好的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我真的没听说过。”

“没听说，也对。洛玄毕竟做出这种事，让你知道不很坏他慈爱父亲的形象么？长清山的丑闻，怎么能让他们最尊贵的少主小姐知道呢？”

“那我现在能帮你什么吗？”她上前握住她的手，“我能看出你现在很生气，很委屈，可你又不愿说详细些，那我……我回去帮你向爹爹问个清楚，好吗？”

“你别碰我！”她甩开她的手，“收起你那些大小姐高贵的怜悯，我不需要。”

“我不是在怜悯你，你是我阿姐啊！”

“谁是你阿姐！？”她狠狠地看着她，“洛星夜，从小他们就都捧着你，追着你，喜欢着你，却很少有人愿意多看我一眼，你不知为什么吗？”

星夜懵然地看着她。

“哈，看来你果真什么都不知道。多好啊，做个高高在上无忧无虑的大小姐一辈子！”她笑了，笑中带着恨意，“那我今天就告诉你吧。洛星夜，只有你，才是洛玄的亲生女儿。而我，不过是他捡来的一条狗，一个工具！湘江边上，对岸就是王侯人家，他若不捡了我来长清山，我指不定现在便是郡主！偏生他干的好事，还如此对我！”

“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你被关的这几年，我是怎么过的吗？”她笑得愈发艳冶如花，眼角滴血，“洛玄要杀我。只因为我离家出走的时候，带走了你们长清山的一本秘籍。这秘籍不能给外人看，看了就要杀掉灭口。你从中可知，他是如何看待我的了吧？”

“这些事，我怎么从未听任何人提起过？父亲真的要杀你？”

“那只是你的父亲。”她憎恶地看着她，“所以，我只有一手创立了无语宫。你们长清山存在一日，就是我无语宫最大的敌人。你，我，此生必是死敌。”

星夜沉默。

如果她说的都是真的，她又有什么资格不让她恨呢？但是，她说她们此生都必是死敌，真让她很是伤心。

“阿姐，我来这里本是想救你的。”

“你还在叫我阿姐？！”她扇了她一掌。

星夜没有反抗，也没有伸手抚脸。她继续转过脸看着她，眼中有些茫然，转而又坚定起来，说道：“就算父亲确实这么做了，但他毕竟对你也有十几年抚养之恩，恩过相抵。还有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十几年的情谊，就这样变了吗？长清山也是你生长的地方，那里有你童年，少年的回忆。你身为人族却要与长清山为敌，难道鬼族还会接纳你吗？”

“是，早就变了。你说没变，那是因为被捡来的那个不是你。至于和谁为敌，和谁为友，不过看我一念的心情罢了。”寒湘江大笑，“我现在只想让这世上所有人都过的不好。你们都不好，我就高兴，哪怕我不能从中得到任何自己的利益。你明白了么？所以，你别妄想拿那些世俗的情理来规劝我。你如今在我面前，除了仇敌，什么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