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犹怜草木青(98)

作者:九尾叶 阅读记录

二人正在争夺盟主之位,谁诛杀夜魔,谁便居功至伟,易得人心。李从宁深知利害关系,不再言语,缓缓抽出长枪:“好!那今日便为武林除害了!”

两派弟子们摆好阵型,将夜魔围困其中,一步一挪,小心翼翼地缩小包围。

李澄阳在圈外焦急呼喊:“檀儿,你们还站在里面做什么?快出来!”

纪檀音恍若未闻,他身上沾着落叶枯枝,脸上泥泞不堪,固执地盯着夜魔,又问了一遍:“师父,是你吗?”

夜魔混沌地望着前方,在数十人如临大敌的注视中,忽而张开双臂,对着群山仰天长啸。这声音尖锐而凄厉,如同涨潮,挟裹着寒意向四周漫卷。与此同时,一阵疾风平地而起,扫起地面上一应细碎之物,在夜魔身畔形成一个灰色漩涡,围绕着他飞速转动。

风越来越大,越来越急,旋涡向外膨胀,吹得近处几名弟子东倒西歪。

在场诸位惊骇异常,有人吓得丢了兵器,尖叫着往回逃:“邪功已成!邪功已成!”

话音未落,夜魔两手竖在身前,做了个推搡的动作。刹那间,漩涡中心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冲击力,所到之处摧金断玉,无数兵器裂成碎片,被掌风波及的弟子们口吐鲜血,踉跄着摔倒在地。

“是至尊大法!是至尊大法!”尖叫声中,人群相互踩踏着,惊恐逃命。

这霸道的真气也影响了漩涡之中的夜魔,他用来遮面的头套被撕成碎布,展露出一张苍老憔悴的脸。

纪檀音双膝一软,跪了下去:“师父!”

夜魔并不看他,足尖一点,跃至半空,踩着一群玄刀门弟子的头顶,往襄阳城外飞掠。那些被他踏过的汉子,瞬息间便七窍流血,暴毙而亡。

李从宁、翟昱、花月影最先恢复过来,紧追夜魔而去,城墙外,乒乒乓乓的金戈之声响作一团,城墙内,则是一片惊恐嚎啕。

纪檀音仍然笔直地跪着,眼里只有那双被夜魔踩出的深刻足印。有人撞了他一下,他便扑倒在地,木偶一般直挺挺地趴着。

想哭,眼眶却已干涸了。

不知过了多久,喧嚣逐渐消弭,有人在旁边蹲下来,叫他:“阿音,回去吧。”

纪檀音不理,抗拒地用两手堵住耳朵,但那人不依不饶,声音从指缝透进来,凉凉地刺到心里:“不去给你黄伯伯收尸吗?”

铁臂功黄筹无儿无女,年轻时爱过一位姑娘,可惜未能相守,大半辈子都是孤身一人。好在他生性洒脱,从不自怨自艾,又有一颗童心,日子过得相当快活。他曾对纪檀音谈起,此生佳偶难成,所幸得一知己,可以性命相托,无大憾也。

这知己便是纪恒了。斯言犹在耳,今日竟死在玉山剑法之下,实乃讽刺。

雄图镖局点起了灯笼,将偌大的宅邸照得亮如白昼。府里一片嘈杂,到处有人走动,呼喊,呵斥,乱成一团。

纪檀音跪坐在黄筹身畔,痛苦难当,又无处发泄。黄筹死不瞑目,他试着合了几次眼皮,都失败了,于是松开手,耷下头,不忍再看。

风将房门吹开,李澄阳走了进来,左手搭着纪檀音的肩膀,缓缓蹲坐在他身边。

二人沉默一阵,纪檀音问:“抓到夜魔了吗?”

李澄阳黯然道:“没有,让他逃了。”

纪檀音目光空洞,表情呆板:“你看到了吗,他的样子?”

房间里响起了低低的抽泣声,良久,李澄阳揩干眼泪,道:“他已经不是师父了。”

纪檀音一字一顿地重复:“他已经不是师父了。”

李澄阳也为黄筹合眼,试了几次,惊讶得倒抽凉气。他拿起黄筹的断臂看了一阵,又轻轻放下,道:“我找人帮黄伯伯打理仪容,把手臂……缝上。”

纪檀音不语,李澄阳问:“他祖上哪里人?该要葬回故乡才对。”

纪檀音摇头:“不清楚,他总说自己四海为家。”

李澄阳深深叹了口气,扶着椅子站起来,道:“你先在这里守着,镖局里死了不少兄弟,如今人心惶惶,我得去安抚一番。”

纪檀音几不可闻地答应一声,李澄阳摸了摸他的发顶,抬脚要走,忽听对方叫唤:“大师兄!”

李澄阳旋身:“怎么了?”

纪檀音趴子,从黄筹的衣裳前襟里扯出一片东西,“看这个!”

那是一片白色丝绸,只有半个巴掌大,边缘参差不齐,撕裂的痕迹极其明显,应当是黄筹在和对手争斗中勉强救下的。白绸上有几笔用朱砂画出的线条,无论从哪个方向看,都是一团暗红,辨不出文字。

李从宁和花月影闻讯而来,依次看过此物,均瞧不出名堂。花月影道:“黄前辈定是记下了某些重要线索,可惜被夜魔抢去了,只留下一角,无甚大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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