犹怜草木青(48)
“虽然是劫富济贫,那也是违犯律法的啊。”
“律法?”谢无风嗤笑一声,“若律法不义呢?”
纪檀音微微一愣,不太明白他的意思,劝道:“可万一哪天你失手了,被抓进牢里怎么办?”
谢无风凑近了,暧昧地冲他眨眨眼,呼出的气息拂动了纪檀音纤长的睫毛:“那你会来救我吗?像戏文里写的那样来劫狱?”
纪檀音还未回答,谢无风促狭一笑,越过他钻进马车里,翻出半只包好的水晶鹅。
道路两旁多得是枯枝败叶,谢无风将它们拢作一堆,用火石点燃了,又从路旁的大树上折了一根枝条,剥去外皮,将鹅肉穿于其上。他招呼纪檀音:“你过来烤,我的衣裳是新的,怕烟熏黑了。”
纪檀音瞪他一眼,跳下马车,接过鹅肉翻烤起来。
伴随着鹅肉滋滋冒油的声响,二人将遇到麻脸后发生的所有事情重新梳理了一遍,试图找到些幕后主使的线索。
纪檀音道:“我仍是怀疑丐帮,他们弟子众多,整日游荡在大街小巷,有什么消息第一时间就能传到耳朵里。”
谢无风沉思一阵,摇头道:“不像。这两日追杀你的人,在江湖中籍籍无名,却武功极高,分明是豢养多年的死士。丐帮虽然摊子大,但组织松散,弟子又天资平平,训练不出这等高手。”
“可丐帮最有地利。除了他们还有谁能及时赶到?”
“很多。你忘了前些日子沈沛大宴群豪?黑白两道几乎都去了。蔡大人死后,大家一哄而散,当时住在商丘县,或歇宿在附近山野的,不定有多少门派。”
纪檀音被他提醒,恍然大悟地“啊”了一声,随即叹了口气:“可这样一来,嫌疑的范围就太大了。无异于大海捞针。”
谢无风慢悠悠地摇着扇子,说一句,停顿一会:“换个思路想,对方在暗处,你在明处,他们已经杀了麻脸、掳走张文,做得滴水不漏,为何还要对你紧追不舍?你是不是无意间发现了什么秘密?”
纪檀音苦着脸:“我也这么想,可是除了昨夜从那两个恶人身上搜来的木牌,我并不知道其他线索。”
“那就只有一种解释了,对方知道你是玉山神剑门下,你们师徒四人,”谢无风说着,伸出食指在纪檀音额角戳了一下,“都是死脑筋,不查个水落石出,誓不罢休。”
他虽然是在数落,纪檀音却听出了些许赞赏之意,神气又骄傲地笑了笑,待要开口,忽然闻到一阵刺鼻气味,低头一看,鹅肉已成了黑乎乎的一团。
第22章 仙鹤宫
纪檀音举着焦黑的水晶鹅,无言瞪视半晌,忽而笑出声来。
谢无风拿出酒壶,两人坐在一处,将鹅肉拆开,就着美酒,你一口我一口地吃了。
热烘烘的风吹在脸上,林间传出鸟雀轻快的鸣叫,追风追月在路旁咀嚼草根,发出呼哧呼哧的喷鼻声。纪檀音用手帕擦净嘴角的油渍,四下环视一圈,感觉平静而松快,仿佛他们真是野游至此,停下来歇脚而已。
用完饭继续赶路,因公谦老儿行踪不定,谢无风计划在鹿邑县稍作停留,置办些干粮酒水,同时向当地的仙鹤宫据点打听消息。
纪檀音从未听过仙鹤宫大名,经谢无风介绍,才知它是武林中一个贩卖消息的组织,于三年前设立,老板叫做房洪开。房洪开出生于商人之家,早年拜了个不知名的师父,学了点微末武功。虽然没有习武的天赋,贵在脑子灵活,目光毒辣,他自言,设立仙鹤宫乃是有感于武林人士通常独来独往,信息闭塞,因此居间传达,促进互通,充当信使一职。
冠冕堂皇的漂亮话背后,仙鹤宫简直唯利是图。除了定期将武林中一二流高手、门派世家的动向汇合整理,制成简报出售,他们还不间断地派人从各处探听或收买情报,藏在宫中,遇到有求之人,便视消息的秘密程度以不同价格卖出,有时掌握了什么丑闻或风流韵事,便拿来威胁事主,索取高额封口费。纪檀音之前遇到的王算盘,就是受雇于仙鹤宫,时常与之勾兑的线人。
短短几年,仙鹤宫在中原武林设立了十五个据点,不仅沟通各方、买卖秘密,还开起了客栈茶馆,专做江湖人士的生意。
纪檀音听了,不屑道:“也不是什么正派组织。”
谢无风没言语。仙鹤宫探听他人隐私的行为固然不讨喜,但信誉倒是不错,给出的消息都是线人亲眼所见,亲耳所闻,从不造谣。眼下他们要获知公谦老儿所在,少不得去求助一二。
纪檀音饶有兴致地问:“仙鹤宫知道你就是无常客吗?”
谢无风想起那日在沈沛府中,王算盘的百般试探,嫌恶地皱了皱眉:“以前不知道,现在……也许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