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叙风流(32)
然后他这老猎人就被鹰啄了眼。
其实他依稀记得当天发生的事。毕竟,被人亵玩了一遍还能全然不知?
幸好,颜芷晴救了他,也算保住了胡超一条性命。
自那之后,秦思狂的小擒拿手又精进了不少,单论招式不比拼内力的话,几乎能与传授他这门功夫的韩九爷打个平手。
三个月后,他在岭南一个只有二十几口人的小渔村里,一户人家的茅厕门口,痛打了胡超一顿。后来胡超销声匿迹,再也没有在江湖上出现。
在神志不清的时候,他陷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幻境。温柔缱绻,糅合着一丝残忍,像是听不懂的经文,蛊惑着他,指引他走向心底最不可与人说的深处。他依稀看见自己和另一张面孔,缠绕在红罗之间,那面容恍惚不明。
由于被下了毒,他在混沌的梦境里起起伏伏,沉沦了许久,十二个时辰后才清醒。他醒来之处远不如梦里温暖。颜芷晴脸色难看,语调冰冷,不过跟在她身后的妘姬却是像将要成熟的桃子,青涩水灵得很。
那时的妘姬及笄之年,还不是凤鸣院的头牌,只是服侍颜芷晴的一个小丫头。
妘姬是他的红颜知己,他却并不是她的入幕之宾。
那白曲呢?
白曲先生貌比潘安,才高八斗,是个妙人,但当下场合听到这个名字岂非扫兴?
他紧紧环着岑乐后背,嘴唇贴着他的耳垂,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似是不满。
岑先生可不是寻常人,哪有这么轻易被打发?
初冬的冷风被隔绝在洞窟之外,柴堆冒出的烟火都带着香艳的味道。
二人不久之前才欢好了一番,此刻秦思狂整个人依旧是水淋淋的模样。他们虽然相识不久,但已经很了解彼此。玉公子非常配合,毫不吝惜自己的声音,甚至得了趣时,一口咬在人锁骨上,也不知是奖赏还是嗔怒。
这一口力道不小,差点见血,这急了咬人的模样让岑乐感到甚是好笑,但他也知道现下不是继续作怪的时候。
拨开他面上发丝,岑乐吻了吻他湿润的眼角,随后轻而易举回到了那阆苑仙境,好似双蚕成茧,肢体相连,密不可分。
山洞内吹不进风,却能从火光间窥得随风摇曳的余韵,听出叫声中的缠绵悱恻,尤其那尾音还带着吴语的声调。
他能听懂,也许杭州的白曲听不懂。
岑乐显然被取悦了,就像撑船的艄公,测水浅深,淋漓间多泛声。
身下人并不是少年,他骨肉匀称,多少带着一些陈旧的伤痕。
摇摆间,绯红眼角挂不住泪水。岑乐一手撑在他耳旁,一手固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直视自己。
他是在注视自己吗?
分明是装模作样。
岑乐叹气,又无可奈何。
但是他可以肯定一件事——玉公子的风流史,到此为止了。
☆、第十七回
腊月十一日,大寒时节过去了三天。到了农闲时节,家家户户都忙碌起来,除尘、糊窗,也开始置办年货了。毕竟,再过半个月就到立春了。
今儿苏州城分外热闹,因为张老爷在府上给他的长孙办周岁宴。
宴席是日中开席,不过岑乐一早起床梳洗了一番。他交代俞毅好好看铺子,巳时就提溜着送给小娃娃的礼物出了门。
张府离春泰布庄不远,走了一盏茶的工夫,岑乐就见着张府大门,车来人往,门庭若市。
岑乐刚在席间坐下,张老爷乐呵呵地抱着孙子走了出来。刚满周岁的小孩穿着簇新的红色衣裳,白白胖胖,还不会说话,却一点不怕生。见众人围上来逗他,娃娃更是高兴,举着手里的布老虎咿呀咿呀。
早晨试儿的时候,娃娃抓了支毛笔。张老爷兴奋地说到此事,望孙儿日后能考取功名,有所成就。
围着娃儿的人太多,岑乐也挤不进去,所幸他身量长,只好隔着三尺远张望。
忽然身后有人拍了他一下,岑乐回头,来人正是张府公子张溪横。
岑乐与张溪横是故交,比他年长四岁,两人相识已有七八年。
他从怀中掏出一块玉牌,说是给小侄儿的生辰贺礼。那玉牌细腻洁白,一看就是上好的和阗料。制作古雅精妙,一面以剔地阳纹雕了只麒麟,另一面则龙飞凤舞刻了首诗,诗文上部琢有‘子冈制’三字——这竟是大名鼎鼎的子冈牌。
张溪横笑曰,不愧是岑先生,出手不凡。
岑乐也笑了,老朋友说这话未免显得生疏。
宾客到得差不多了,主人家吩咐开席。吃了半个时辰,张溪横忍不住问岑乐是不是在等什么人。不然他心不在焉的模样,总不能是嫌饭菜不合口味吧。
岑乐于是说出了心中疑惑,在场怎么不见韩家人,尤其是他妻舅,往日常住在他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