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96)
罗清越望着他的俊脸,将他的手直接按在自己的心脏处,认真道:“城门的官兵是我叫去的,怕你脱不了身,你若要杀我,我心甘情愿。可是阿展,你实在不该激怒乐疏寒,你看他今日动手可曾对你手下留情?”
乔展收回手,垂眸:“他不知道。”
“一叶障目是会付出代价的。”罗清越站起了身,又道:“你和他,都是。”
乔展再次沉默。
天边的启明星已升起,罗清越吹熄了蜡烛推门出去,临走前丢下一句:“你放心,你的身份我不会说出去,我说过的,不管对旁人如何,我与你始终是同一战线上的人。”
他抬头望见远方黑暗中一点红光,目光幽深:“再睡会儿吧阿展,睡过这一夜,等天亮了,我们上天风堂。”
☆、此去经年离人恨
天空下起了小雨。
杜鹃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一个狭窄的长形棺材里,手脚被麻绳紧紧捆束着,用黑布条堵了嘴。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棺盖上留了个孔给她通气。
一定是昏迷前冲进屋里的那群人,他们绑架了她,这是要抬着她去哪里?
竖起耳朵一听,棺外唢呐吹吹打打奏着丧乐,身旁有人来往的脚步声,还有街边小贩们叫卖揽客的吆喝,她还在长安街上!她还没有死,为什么要给她奏哀乐,是要活埋了她么?
巨大的恐惧瞬间涌上心头,杜鹃用尽全部力气挣扎,却连在棺材里翻个身都做不到,这里空间太小了,她身体被绳索死死固定在棺材底板上不能移动,只能直挺挺平躺,望着棺盖上那唯一透光的小孔呜咽,微弱的声音被棺外嘈杂的音乐掩盖,没有人听见。
棺外传来男人粗噶的问话声:“站住,去哪儿的?”
另一人谄媚道:“官爷,家里染上瘟疫死了妹妹,这不就要出城下葬了。”
官兵道:“名字报上来。”
“杜鹃。”
官兵哑然:“……杜老板死了?昨儿个不还活蹦乱跳的。”
棺材旁的人擦去几滴鳄鱼眼泪,扼腕叹惋:“别提了,这瘟疫真是害人,人说没就没,连声招呼也不打。”
杜鹃又开始拼命呜咽。
吹唢呐的听见了动静,刻意绕到棺材前来猛劲儿的吹,吹的官兵耳朵里嗡嗡响,他皱紧眉头冲着送葬队伍挥了挥手,“赶紧走,吵得人耳朵疼。”
出了城向东北方行进三十里地,长安城门在树木掩映中渐渐变得模糊,这一行人抬了二十几口棺材出城,剩下的会在几天内分批出城“下葬”。百棺入殓之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既然衙门捕快都破不了这奇案,守城官兵也便见怪不怪了,反正人都死了,还能怎样。
可惜这批棺材与以往有所不同,这里面装的都是活人。
正午阳光刺目,远处清溪边有座石山,这座山全有石块堆砌而成,坐落在林溪之间显得十分突兀。送葬队伍就在这里落了脚,几个随葬吹唢呐的人不知何时已脱去了白色丧服,扯下头上的白色绑带将唢呐系在了腰上。
为首一人道:“都给我注意着点,一会儿进去了少说话赶快走,日落之前我们必须回山。”
他将掌中一枚金属印覆在假山石壁的圆盘上,只听轰隆隆一声,石门应声而开。里面一条漆黑的甬道不知通向哪里,一群人抬了棺材鱼贯而入,最后一个人踏进去后,石门再次闭合。
竟然是机关锁。
树上有两人翩然落地,乔展走过去的时候石门堪堪闭合,他没有机关锁的钥匙,任他怎么撞,石门都纹丝不动。
气得抬腿就是一脚,“天风堂简直丧心病狂,现在怎么办?”
后一句是他转头对罗清越说的。
罗清越上前对着那块石壁圆盘研究了半天,手指摩挲着机关锁的凹陷处,另一只手蹭到胸前衣襟里硬邦邦的东西,目光变了变。
机关锁的金属印就在他怀里揣着。
他转过身无奈摇了摇头,叹道:“没有钥匙我们打不开这个,还是得从官道上绕过去。”
从官道一绕又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刚才送葬队伍的人说天黑之前就可以赶回云笼山,他们竟然为了抓人试药专门挖了一条隐蔽捷径,真是……丧心病狂。除了这个词,乔展找不到什么能形容这群疯子的了。
他拧起眉头,又问:“我们从官道上去怎么找天风堂入口?”
罗清越道:“没事,我知道入口。”
乔展兀自低头向前走,走了两步又折返回来,一双漆黑的眸子定定望着他,沉沉出声:“……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罗清越扑哧一笑,调侃他:“阿展你现在才担心这个,会不会太晚了。我要想对你做什么早就做了,何必等到现在。你这样问我,是不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