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风 · 海雨 · 灯(67)
“无耻。”
乔展骂了一句,拉开椅子在他对面落座,故意臊他:“现在跑来装好人了,怕委屈了我的脸?动手的时候不见你有半分恻隐之心。”
周身大穴不是说点就点的,他那内力狠劲一催,乔展几乎麻了半边身子,如同万蚁啃噬的酥麻感,想碰又碰不得,那种糟糕的感觉他再也不想体会。
乐疏寒给他斟酒,笑道:“你不是也打回来了嘛,不亏。”
“可别,”乔展手一推,一副“兄弟你谁,咱俩不熟”的语气,道:“乐公子武艺高强,我可打不过你。”
一点穴,把乔展的脾气全勾了出来。
一口一个乐公子,叫得乐疏寒心里乱糟糟的,早知道就对他温和些,他这性格妥妥的吃软不吃硬,罗清越使得一出好手段,将人骗得团团转。他若再厉声厉色,岂不让姓罗的白捡一个大便宜。
“告诉我哪儿疼,我给你揉揉。”
乐疏寒伸了手给他捏肩,声音愈发柔和温顺:“阿展,我错了。这一桌酒席,还有这一身衣服,权当给你赔罪,原谅我这次行不行?实在是事出突然,听杜鹃说你可能出事,我一刻都没敢耽搁就过来了,咱们两个好久不见,有什么话好好说。”
自那日赏灯会一别直到今日,对乐疏寒来说是再也没见过他了。而他在这期间,几次以苏小蝶的身份与乐疏寒见了面,倒是未曾有久违的感慨。
想到这一层,乔展端起酒,将他斟得那一杯仰头喝了个干净。
然后转过头来望着他,眼中已没有了适才咄咄逼人的气势。乐疏寒人还算精神,可眼底爬上了红血丝,眼眶下也有一小圈发暗。毕竟是血肉之躯,平遥和长安距离不算近,他长途跋涉这么久,应是没休息好,一直硬撑着。
锦绣轩和云枫客栈一个在大南,一个在大北,大黑的夜,他还让乐疏寒顶着冷风去给他买衣服,心里顿时又有点过意不去了。
见他拿起酒杯要干,乔展的手往杯口一盖,淡淡道:“先吃点东西再喝,空腹喝酒小心伤了胃。”
两人动了筷,几轮推杯换盏,喝得两只眼睛直愣愣地看人。今晚的月色凄迷,乔展一杯一杯接着喝,心思还在混乱的罗府里,也不知道他们现在怎样了。
即便看了信,他仍是不能接受自己半路被乐疏寒硬拽出来,像个逃兵一样。他当过逃兵,十几年前就当过,还不止一次。所有人都希望他活着,只有他自己希望自己死了。
一念之间,世界上只剩下他一个人的那种孤独、迷茫和恐惧,这么多年来始终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
“阿展……别喝了,”乐疏寒抢了他的酒,“你今晚喝得够多了。”
“还给我。”
他又伸手去抢,捞了个空。抬起头来的时候,整个房间好像在旋转,转得他看不清乐疏寒的脸。
“别喝了,”乐疏寒扶他坐好,伸手探了他红扑扑的面颊,道:“早知道你酒品这么差,我就不给你点酒。阿展,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我……没事。”
乔展的眸子湿漉漉的,直勾勾地盯着他,盯得他头皮发麻。如果只是因为点了穴,他已经道过歉了。难道因为将他从罗府带了出来,就这样伤心?
他对罗清越,比对他感情更深?
乐疏寒不信,又问——
“你今天为什么拼了命去帮罗清越,真的只是因为朋友情谊?”
“你吃醋了?”
乔展惨淡一笑,单手撑在太阳穴的位置,歪着脑袋看他:“我帮他,是因为我不想眼睁睁看着罗云镖局就这样覆灭了,彩衣是我徒弟,她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得护她周全。”
“撒谎。”
乐疏寒道:“你不是因为彩衣才去的,是罗清越叫走了你,他跟你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
乔展闭了眼,两指捏紧鼻梁上下揉着,幽幽出声:“汪志平劫杀罗广义,他父亲重伤,镖局这些不安分的老家伙想趁机抢夺镖头之位……”
☆、拨开云雾见月明
“夺取镖头之位的到底是谁,你且看今夜一战后,罗云镖局那些元老们还能剩下几个……”
乐疏寒抢了他的话道:“罗清越表面为罗家,实则在镖局内部换血。他想培植新势力,那些不服管的势必要被打扫干净,在你面前做这么多,不过是要给你留个好印象罢了。阿展,他对你怀的不是什么好心思,此人秘密太多心机太重……”
“谁心里没有秘密?”
乔展打断他,手指点在他胸口处,神色悲伤,“乐疏寒,你敢说我们一路走下来你始终都是清清白白的么?”
不管罗清越在他面前如何讲,他都为乐疏寒挡了回去。他不愿这件事有任何一点牵扯到乐疏寒身上,本来两人就是因为查案才聚在一起,可如今越来越多的疑点堆积在乐家,乔展找不到下一个突破口,许多信息只能从朋友口中拼凑,他多想乐疏寒能给他一个合理的解释,可惜他没有。